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年近甲,只这么一个女儿;陈珪又只这么一个妹妹;冯氏虽然年轻时节同小姑不睦,这几年相来,早已亲为一家,更似妹。因而陈家上办起来自然是尽心尽力,再不必陈氏一心。
说罢,两人又是相视一笑。尤大人因想到陈氏的风绰约,不觉又是心魂一。只听陈珪又提起个月二十一乃是老太太的寿辰,尤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忙开说自己必然携带家眷来给老太太庆贺寿诞。
再加上陈珪当初应的,会将裕泰商行的海运生意分一与陈氏陪嫁。这一笔每年又是至少一千两的息。其余的绫罗绸缎,衣裳鞋袜,妆奁面,箱笼家什,珠翠钗钏乃至古董字画,瓷药材等等,有些是早便有的,有些须得现置办的,也都趁着替陈桡与陈婉筹措聘礼嫁妆的时候,悄悄替陈氏置办了起来。
待到来日两个女儿谈婚论嫁——大儿因与张家从小儿便指腹为婚,也还罢了。待到二儿上,倒可以好好儿的筹谋筹谋,也不会辜负了女儿的伶俐聪慧。
大儿与二儿听了这话,只得应是。
陈氏又说:“既然每天都写大字儿,很不必再添针线了。你们这么懂事,辈们都是知的。每天功课那么,如今又要筹备寿礼,倘或再针线,愈发累坏了,你外祖母反倒心疼——那就不是孝顺的意思了。”
陈氏闻言,霎时吓了一。念佛的:“哎呦呦,你作死,愈发不像个大家闺秀了。平日里你算账生意,因着有我们挡在前,这才没人理论。倒纵的你越发野了。好好儿的姑娘家,什么舞刀剑的,也不怕将来嫁不去。”
“嫁不去我就留在妈的边,一辈陪着您,逗您说笑。难不好么?”
陈珪兄妹不妨三个女孩儿如此懂事孝顺,不觉又惊又喜的:“不愧是读书知礼的大姑娘了。既有这一份心,你们这书就没白读。”
毕竟过些时日就是二嫁的人了。虽说尤大人年过四十,从前又不知多加保养,只怕亏虚,生不儿来。可陈氏年近三十,一旦怀有,照现在的说法,也是龄产妇了。古时妇人产,其危急景况便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多少年轻结壮的媳妇都免不了难产血崩之灾,乃至一命呜呼或一尸两命。二儿虽不曾亲见过,可这么些年也听过一些,生怕陈氏也遭此一劫。不得不小心谨慎。
因着陈氏母女才刚孝,即便尤陈两家的婚事已定,陈家也不好在这个档儿大张旗鼓的替陈氏办嫁妆。好在陈氏乃再嫁之女,手早有一笔嫁妆,这些年二儿生财有,赚来的银除少分补贴家用外,都用来置办田地买卖。如今算来,陈氏手不多不少,却也有了两个小庄并十来间铺面。再加上胭脂铺的收益,每年少说也有个千八百两的项。
向来女人为母则。若说未思此事之前,陈氏对那位尤大人只相准了八分,待考虑过女儿的终生大事,这八分也变成了十分。
陈氏听
但见尤老太太歪斜在炕上,正着镜翻看一沓名单——都是京门
当且不言陈府阖宅预备老太太寿宴之事。只说过两日后,陈珪果然在家预备了酒席款待尤大人。陈氏则依兄之言,糟了鹅掌鸭信佐酒。
陈珪又不经意的提起陈氏要替前夫守孝三年之事。尤大人闻听此言,满的称赞陈氏忠贞,实在不俗。
陈氏心想着,面上却不分毫。仍坐在桌前,向两个女儿问问短——左不过是些读书识字,家务人上的话。因又说:“个月二十一是你们外祖母的寿辰。我想着你们如今也读书识字,学过针黹女红了。不拘手艺好不好,合该写几个字儿,绣些东西——哪是一双素面袜呢,也是你们孝敬老太太的意思。你们觉着可好不好?”
如今且说二儿从陈氏得知陈珪央求太医替尤大人请脉,兼请尤大人保养一事,不免动了心思。遂同母亲商议:“有是闲暇多加保养,总好过病急投医。妈素昔结壮,从来也没个疼脑的,可见是底好。只是再好,妈如今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既是请太医诊脉,何不烦请他老人家也到咱们府走动一回。一来可以给外祖父外祖母瞧一瞧脉息,二来也给妈瞧一瞧,该怎么调理才好?”
顿了顿,因又说:“如璋贤弟直接称我为玉便是。声声称呼我为大人,倘若是在朝也还罢了,如今又是在家,以你我的关系,着实外了。”
大儿与二儿闻言,当然说好。大儿因笑:“妈放心,我们早想着了。一个月先,我和婉、二妹妹便每天写十来张寿字儿,准备集齐了一千个字儿,送给外祖母寿礼。只是没想到针线上的事儿罢了。妈既说了,我们立刻照办就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珪见尤大人对那一盘糟鹅掌赞不绝,遂以借打发了一旁伺候的小厮,因笑:“这可是我妹的手艺,不知尤大人觉得如何?”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欣然饭毕,尤大人见时辰不早,当即告辞。陈珪苦留不住,亲自送到了大门外,直目送尤大人的轿离开,方才回转宅,寻妹陈氏禀报饭桌上的展。
死在女人肚上的死鬼百倍。
二儿捂着额嘻嘻的笑,一发猴儿在陈氏怀,搂着陈氏的腰肢笑眯眯:“我就知妈和舅舅最好了。要不是你们纵着,我和们也不能读书识字,更遑论生意看账本。如今我只求妈一件事,倘或妈应了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氏听了这话,顿觉新鲜。忙笑问:“你要求我什么事儿,先说来我听听?”
二儿便:“我想同桡表哥一样,学习弓骑,妈能不能应了我?”
尤大人原就看上了陈珪的妹绝,早有求娶之心。况且平日间同陈珪闲谈,也知陈珪对此乐见其成,更愿意替他保媒。有是兄如父,况且陈家又是陈珪当家作主,因而尤大人早已抱着,十拿九稳之心。当听闻陈珪如此说话,不觉心照不宣的一笑,向陈珪说:“令妹的手艺,自然是不俗的。实不相瞒,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糟鹅掌。旁人的手艺,断乎没有这么香醇。”
只是谈婚论嫁这事儿,向来都不能之过急。何况尤大人虽满了一年的孝,她当初可说要替赵琛那死鬼守孝三年呢。青白牙张扬来的话,总不好登时反悔。为今之计,也只能再筹谋了。
陈氏原本就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早先并未想到这些。如今听了二儿的话,倒是以为然。当似笑非笑的了二儿的额,因笑:“人小鬼大的死丫片,也不知你从哪儿看了些什么书,端得学这么一副刁钻古怪的脾气来。也就是我和你舅舅不理论,换了旁人家,岂能容你这么着。”
陈珪见状,也顺推舟的改了称呼。
开两朵,各表一枝。只说尤大人一径家去,早已是醉朦胧,脚步踉跄。至家来还未换得衣衫,又有尤老太太打发丫来请。尤大人见状,只得换了家常衣裳,服过醒酒汤来至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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