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七、万岁万岁万万岁（二更）

    琉璃瓦你侬我侬，御书房霜雪倾。

    那女抬起来，目光平直淡定，继续说：圣上可想知我是怎么让灯上现天狗之影，又怎么让它活生生地动起来的吗？

    皇帝没有说话，以默许的态度听她继续说着。

    那女却不在意有无回应，脸上呈现一满足的姿态，仿佛沉浸在这世界上最妙的氛围当，似乎这里不是主宰她命生杀之地，而是梦想实现的光荣殿堂。

    其实很简单。

    我的最好的灯就是走灯。这样简单的原理，却能够这样妙的效果，所以我最这灯。

    要奔腾燃烧的天狗，需要在这灯笼上费些心思。那日灯楼上所有的灯笼其实都是走灯。走灯转起来，是因为里面有叶片一样的纸，燃蜡烛后，气浮动，推着轴转动。

    但我先将叶的缺用蜡薄薄封死，再在灯芯的段封一小块硝石粉末。时间我都计算得刚刚好，当叶上的封蜡被气化之时，灯芯刚刚好燃烧到硝石那一段，就会蹦火星来。而此时灯屏正好被带动，我事先用磷粉在灯屏上画上图案，一见火星就会立刻燃烧起来。

    上百个灯笼都是这样，每一个都组成了天狗的一分，远远看去就会如同一只燃烧的天狗。而当轴继续转动，燃烧的位就会移动，组成新的图案。最后看起来就是一只活灵活现、不断跃的燃烧的天狗。

    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用如此在如此大的灯阵，这样准的计算。时间、火候、灯笼彼此间的距离，都必须分毫不差。

    连圣上都被骗了过去，不是吗？

    她最后说完，心满意足，那无法压抑去的得意，像是从石板里生生开来的草，透着永不磨灭的野心和生机。

    为贱，心比天。皇帝看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女却笑了起来，面容平静，神无波。

    圣上您亲自审问我这样一个贱民，甚至大费周章地听我说完这么许多篇大论的布置，无一细节放过。

    草民自然不会以为，珍贵的是自己。不过是卑贱的老鼠和贵的玉瓶间，圣上不想因为我而碰碎了您珍的玉瓶罢了。

    随即地伏了去，额贴着地面，自了书房后。一次呈现恭顺而服帖的模样。

    草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受千刀万剐。天狗作的秘密，草民也愿意在天人和满朝大臣面前悉数供，绝不会有半分糊，更不会攀扯大皇。

    您若是捉得到那个女，她的罪便她来认。您若是捉不到，草民也愿意由我一人供认。

    你倒真不顾惜你自己的命。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再次开时，有些难以辨认的暗哑。

    草民这个决定时，便知早晚会有这天。草民并不怕死，也不怕折磨。唯一怕的。就是我这世上无双的技艺，会悄无声息地就湮灭了。

    十六听到这里才明白这女为什么不与钩星一起逃走，为什么敢于在圣上面前这样篇大论，因为她早已号准了皇帝的脉。

    皇帝想要保大皇，就必须找一个替罪羊。而且朝臣不是傻，天人也不是傻。这个替罪羊如果解释的细节，不够令人信服，只会让大家对大皇更为不耻和怨怼。

    为了要让大家相信，那么她巧夺天工的技艺就必然会被摊开来，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摸净。

    到时整个天都会记住，一个小小的、卑贱的，在家连学习灯技都不被允许的女，是如何了令最至的皇权都能动摇的绝命灯笼。

    这心思真狠啊，对家人狠，对百姓狠，对自己更狠。

    十六在心暗暗叹了气，这才是真正的痴人。

    她不到，有些佩服，却也无法真心认同，这么多条人命，在这女里，怕是还不如走灯上她亲手绘制的一个图案重要吧。

    十六猜得准，果然，皇帝听了这女的话后，反常地沉默了起来，如同默认一般。

    最后说：朕赏你千刀万剐，也赏你这个名，只是你没有机会，活着看到自己名扬四海的那天了。

    那女却突然绽放比日正盛时的艳桃还要灿烂的笑容。

    草民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丽的御书房里，此刻只剩这句万岁万万岁的寥寥回音，以及磕谢恩的沉闷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