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女被拖了去,书房重新回归了沉寂,只剩老皇帝偶尔传来的沉闷的咳嗽声。
琉璃瓦后,李玄慈也终于舍得从十六上爬了起来。
没闹可瞧了。
他斜倚着玲珑琉璃墙,鬓角都了,姿容也不再整齐,不像个金贵的小王爷,倒像个浪的登徒。
十六可不像他那样全然不在乎,瞧着那琉璃瓦透过来的朦胧影,悄声说:看来,这么多条命,也只值得大皇去守了几年的皇陵罢了。
她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举起拳,朝自己个儿的掌心捶了一,忿忿:就算是普通家里的小儿顽,放火烧了猪圈,罚得也比这要重吧。
虽和天第一大纨绔混迹久了,可十六心里,自己还是那个没钱没权、连想开荤都得从养这步开始起的穷酸小士,心不免觉得有些凄凉。
李玄慈听了她这多少有些奇异的比喻,也一样望向那琉璃瓦,着讥讽,轻描淡写而又残忍地补了一句。
庶民的命,在这些人,怕是并不比猪仔值钱多少。
十六心升起一愤懑,她知这群皇亲贵胄里,他们这样的人都是不值钱的,她早知这了。
可她还是觉得和被鼻涕虫沾了一一样恶心得,忍不住撒气:你们这些贵人,都是这副德行。
李玄慈却用睛横了她一,也不说话,只那浅琥珀一样的眸凝着她,叫她轻轻浅浅地陷那眸光里,不由心发虚、骨发。
等十六的铮铮铁骨都被泡成豆腐脑后,李玄慈才轻笑了一。
这笑太耍赖了些,这样绝的少年,在整片琉璃墙组成的光与影间,容颜藏在半明半暗,一笑。
如菩提童眉心红痣,似净瓶甘洒一滴清明。
直叫人心神俱震,只愿皈依于这纯粹的丽。
十六也不例外,她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脉搏悄悄在加快,这样近的距离,连心都变得格外吵闹。
然而他一开,就是修罗恶语。
我不一样。
他用平淡却狂妄的语气说:越是贵人,在我这里越是贱命。
天上地,只有能我的,和不我的。不分贵贱,无畏。
十六立刻收起了方才那短暂的失神,这人实在狂到了极。这样幼稚的话,就是在画本里被她看见,都得起三天的疙瘩,还得再骂五日的曲词家,写的什么不的词儿。
而她没有察觉的是,这也就是如今的十六,胆被养得大了、野了。
若是原来她听见李玄慈说这话,第一反应怕是得摸摸脖凉不凉,再努力更乖巧一些,不求得了他的人,至少不他里的现世鬼。
如今倒敢在腹编排这许多话,倒也不失为一步。
李玄慈毕竟没能听人心腹诽的顺风耳,没多纠缠,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来。
这般费尽心机,我倒不觉得只是为了保一个废。
我这便宜大哥自小就最会算计,向来是抓小放大一把好手。不过就是想自己把脏活儿了,好叫皇帝定决心册了他这个皇。
可他也不想想,这父俩生的一般心肝,他以为如此简单,皇帝如今如此作态,也不过是不想彻底失去他这个,打破这么多年维持的制衡局面。这些儿他一个都不放心,也一个都不。
十六听得转向,只觉得这皇家父,似乎比他们山那些打破了脑袋,就为了争两间土房的乡野人家还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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