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缘声坐在那里,听着舞台上的演奏,想的却是冯元庆的教诲。
他几乎就要在震耳的音乐里问声——
“这是什么曲?”
他的回忆却率先回答——
“《猛虎行》。”
钟应在古琴二胡合奏之,泠泠敲响的,是《猛虎行》的旋律。
更是冯元庆教导贺缘声,不能屈服于权艰险,不能妥协于旁门左,一定要秉承信念的声音。
贺缘声忘记了。
他忘记了师父秉承的信念,他只记住了仇恨,恨那天不公,伤害了他最珍视的人。
贺缘声孤零零的坐在礼堂,他的绪随着乐曲变得恍惚茫然。
他对遥远的东方大地,充斥着怨怼。
可是他为之鸣不平的人,却叫他:“向前走,去看光。”
即使,那个人早已见不到光明。
音乐扰了他的心神,编钟清晰的调,在一片纷杂芜之,缓缓改变了演奏的方式。
它从一声一顿的旋律,逐渐连续成一段音。
又悠悠闲闲的降低了音调,难以辨明。
很快,古琴与二胡合奏的乐曲,恢复了最初的温柔和煦。
好像一个人,走了猛虎低哮的山林,度过了艰难困苦的黑暗,视线重新开阔,见到了大地回的景。
贺缘声茫然的绪得到了缓和。
他能听到蓝天,听到白云,听到无声的雨,一滴一滴地滋路边的野草。
钟声轻柔震颤的钟声,不再是清晰的回响。
的青铜乐,起难以想象的柔和,宛如一阵千年前的微风,拂过一片草原,在无又缱绻的沙沙风声之,卷起了更为弱小的生命。
贺缘声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去寻找钟应的动作。
因为,除了动作,他无法确定这编钟还在演奏。
钟槌轻轻掠过青铜钟,将它的响动,藏在了如沐风的古琴弦里,隐匿在了湖波的二胡弦。
贺缘声必须很努力,用睛去凝视,才能受到若隐若现的旋律,才能找比风声还要轻微的声音。
它细细碎碎,仿若细细碎碎的绒……
不,更像是比绒更轻的动作,才能发的声音。
在贺缘声的心,编钟就该气势恢宏、震慑四方。
但钟应的演奏,偏偏在风细雨之,让他听到了青铜乐的温柔。
他好像看到了无数拥有绒的小动,经历了久苦难的寒冬,从冬眠苏醒。
它们招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在古琴铮铮弦乐舒展四肢,又在二胡连续快弓里足狂奔。
柔绒刮过路边浑倒钩的苍耳,沾染上了许许多多糙的,让外壳保护的脆弱生命,得以去往想去的土壤。
足蹄间沓的微微清风,又散了湖泊旁颤颤巍巍撑起绒球的蒲公英,让白皙胜雪的冠,飘向很远很远的前方。
贺缘声止不住脑海里的想象。
动们途径苍耳、蒲公英,似乎见到了更多更奇特的植。
它们都无声无息的散播着,就像在无声无息的传递着希望。
樊成云指尖划过丝弦,依然在礼堂回旋。
方兰手银弦,也随之弓,为这好的景,增添声笑语。
唯独那庞大宏伟的编钟,声音清浅如、浅淡如风,始终令贺缘声想起那些微不足的植,在天行着微不足的播。
有垂髫杨柳,迎着风,柳絮纷飞。
有鼓豌豆,沐浴光,荚果四溅。
贺缘声的睛,离不开钟应的动作。
他甚至期望编钟的声音更清晰一些,更明确一些,告诉他这首曲到底想表达什么!
贺缘声越听越急,越想越气。
他急着想知这场音乐到底在演奏什么,他生气的猜测乐曲在讽刺他这个常居于国的家伙,不懂得国人的怀!
当他忍不住想要声打断演奏的时候,音乐突然渐渐淡去。
停留着柏辉声笑容的屏幕,被一个陌生人取代。
他发稀疏、垂垂老矣,贺缘声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但他闭着睛拉开了手的琴弓,演奏了熟悉的旋律。
可惜,屏幕上的老人,实在没有什么才华。
旋律仍是《万家》的旋律,他演奏来,简直是突兀又刺耳的噪音!
贺缘声皱着眉,恶狠狠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宁愿听舞台上抓心挠肺的演奏,也不想听一个陌生的老,糟蹋师父的曲谱!
对方浑然不觉,沉醉的享受自己比拉锯好不了多少的乐曲,完整的奏完了《万家》最著名的弦音。
放琴弓,他才睁开睛,缓缓说:
“我六十六了,拉不好二胡了。但是我年轻的时候,本来也拉不好。”
他笑得见牙不见,“我还记得,那年考清泠湖学院都是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懂。是冯老师说,音乐是为了让人快乐,拉不好二胡,就学好乐理、通晓乐律,一样能懂音乐的人。”
他笑声朗,视线真诚,“冯老师,谢您,我很快乐。”
贺缘声愣在座位上,握着手杖发呆。
他心隐隐有了猜测,又不能完全确定。
很快,屏幕上再次现了一个陌生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同样拿着二胡,演奏了冯元庆创作的乐曲。
这位先生的演奏,比之前的老人好了许多,听得专业准。
优悦耳的曲短暂,他看向礼堂,笑:“我应该是冯老师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当时,他老人家都七十了,拿起琴弓,拉开琴弦,就像只有二十岁。”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七十,我也要像冯老师一样,从二胡里找回我的青。”
一段一段视频,带着这些陌生人对“冯老师”的回忆,现在礼堂大的投影幕布上。
他们说,冯老师的乐曲,永远能让人受到希望与天。
他们说,冯老师教导的乐理乐律,即使离开了二胡,也能受用终。
贺缘声见到了老年人、年人、青年人。
他视线震惊的揣度着陌生人的岁数,惊讶的发现,竟然有年岁不过三十的人,认真的拿着二胡,演奏着冯元庆的曲目,说——
我也是冯老师的学生。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冯元庆早在九十年代退休,最后一届学生的岁数,直至今日怎么也要超过四十岁。
可是,他看到了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听了他们未经风霜的稚。
他们却声声,说着“冯老师”“冯老师”,仿佛真的是冯元庆的学生。
贺缘声怒不可遏。
他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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