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108

    姜稚衣一听惊蛰这迟疑的语气，心底隐约预到什么，默了片刻才喊了声。惊蛰推门而，看了两人，低上前：“郡主，沈少将军，穆将军传来消息，滞留在边境的和亲使团接到诏令，圣上令和亲终止，郡主如今是自由了。”姜稚衣本该与和亲使团一起留在边境待命，但那里气候严寒，元策既然笃定和亲会终止，便将她提早接回了姑臧。姜稚衣对这个意料之的消息也并无太多喜，就像此刻的惊蛰，明明回报了一个好消息却惴惴不安着，不敢抬起一丝一毫的。“除了这封诏令呢？”姜稚衣睫一颤，问了去。“圣上另一封诏令是说……是说年关将至，沈少将军依例也该京，便请速速京面圣，一同商议对西策略。”姜稚衣咬牙关，闭上了睛。天迫于朝臣的压力，迫于两形势不得不终止和亲，却知大烨真正的和亲使团不可能得成这样惊天动地的事。而能够到的人，已然天逆鳞。天在得到消息的听闻两人今日成亲的消息, 全府上惊了一，一个个都疑心自己耳背了。再三确认询问，两位主不在意婚仪从简, 也不忌讳男女婚前不得见面的规矩，说就在今日。大家抬一望天, 日都快到正当了，比突然得知府上今日要办喜事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 连今日都只剩一半了。一回过神, 众人立脚不沾地忙碌起来。姜稚衣此行携带的嫁妆本就有许多是先前为与元策大婚准备, 用在今日刚好。府上经验老的嬷嬷拟了张单, 罗列剩该由男方准备的件——毕竟都准备在安沈府了，说这些现成件临时采买倒是可行, 只是公的婚服却万万来不及, 即便再不讲究也得上几日。不料姜稚衣又变戏法似的拿了元策的婚服。嬷嬷这心里定了, 派人上街分采买旁的件, 请姜稚衣和元策快快各回各房穿。穆新鸿带来玄策军，起搭帐篷的本行，照北地婚俗, 在沈府西南角搭起举行婚仪的青庐。谷雨和小满带着府上婢女去布置卧房，换新榻，挂喜帐。半日来, 府上众人行匆匆, 来来往往, 一又一气十足的男声接连响起——“报——青庐搭建完毕！”“报——喜房布置完毕！”“报——吉时到！”从来只在军急时刻才响起的报信声第一次如此喜气洋洋。众人都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婚是因和亲终止，少将军不愿夜梦多，故而如此兵贵神速。却只有惊蛰知这是郡主的主意，回到姑臧的翌日, 郡主便让人悄悄上街去裁少将军的婚服了。少将军想给郡主盛大完整的亲迎之礼，不愿她受委屈，可如今比起那些外，郡主更希望少将军奔赴死地之时，记得他的发妻在千里之外等他归家。黄昏时分，喜乐奏响，忙碌了大半日的众人闹闹围拢在青庐两边。元策一绯红直领大襟衫，革带掐腰，金冠束发，立于青庐前，望着毡席尽的新娘。姜稚衣一袭金红嫁衣曳地，凤冠垂落的金苏轻轻摇晃，手执遮面的喜扇，正一步步踩着毡席向他走近。凤冠霞帔光华转，毡席锦绣鲜妍，五彩斑斓，世间最烈的颜都已在前，却仍不及他的新娘十万分之一动人明艳。待姜稚衣行至跟前，跨过寓意平安的鞍，元策转与她并肩共青庐，见她一直侧目偷瞄自己，在满场喜乐声里偏过去：“看什么呢？”“我在看——”姜稚衣轻眨着看着他，“你穿红好看。”看着元策这一张扬烈的绯红，姜稚衣还觉得十分不真实。虽然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决定，但真到了这一刻却仍像在梦，从梳妆到走过毡席一路脚都是轻飘飘的。“我们当真成亲了吗？”姜稚衣透过扇面望向前满目的喜，“我当真嫁给你了吗？”元策角弯起，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量在她耳边说：“是，姜稚衣当真嫁给元策了。”两人在青庐行过拜之礼，转而了喜房，喝过合卺酒，却扇结发，便算是礼成了。因省略了宴请宾客这一环，姜稚衣和元策得以早早用膳，换层层叠叠的繁重婚服。浴房先给了姜稚衣用，姜稚衣沐浴过后穿了一绯红的寝裙，趁元策了浴房，贼似的从床底取了提早让惊蛰来的图册，决定再临时抱抱佛脚。姜稚衣趴在喜被上翘着，埋着一页页钻研着，不知钻研了多久，正在无涯的学海里神遨游，忽听后熟悉的男声响起：“喜用这一页？”姜稚衣心连着肝蓦地一颤，整个人差从榻上起来，一回，看见元策弯着腰负着手，像书院里突击来访的先生，仔细打量着学生的课业。

    姜稚衣惊地抱起图册往榻里侧一：“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儿！”“要是有声儿，怎么看你喜用哪一页？”姜稚衣缓缓低去，看向怀里的图册，她方才在看的这一页是——琴瑟合鸣？……不可以不可以！“不、不是，我只是刚好翻到这一页……”“那——”元策朝她怀里的图册瞄去，“旁边那页曲意逢迎？”姜稚衣垂一看，瞪大了睛。元策上了榻，拿起她怀抱的图册随手翻了翻，指给她看：“那不然这个鱼翔浅底？”姜稚衣睛瞪得更大了些。元策又翻了两页：“或者这个攀龙附凤？”姜稚衣快闭过气去。元策阖上图册，仰躺在榻上笑得双肩打颤。姜稚衣蹙眉推了他一把：“笑什么呀？”元策仍是笑个不停。“再笑我咬你了！”姜稚衣趴上去作势要咬他。元策终于收了笑，把人抱怀里：“你要觉得难就别勉，改日也行。”“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就要今日，”姜稚衣趴在他上冷哼，目光闪烁着低声去，“其实我觉得那个龙戏游凤还算简单……”元策回想着眨了眨，看着她去妆之后依然艳的脸，结轻动：“那一会儿疼你怎么办？”“……疼我，你就休想抛我了。”元策神微微一黯，揽在她背脊的手挲着上挪，压着她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冬夜，雪絮打着旋儿一缕缕飘舞在半空，悠悠落上窗棂，被屋里熏蒸的意化。新房喜烛摇晃，息织。姜稚衣仰面躺在榻上，仰着脖颈半眯着，抱着元策伤疤累累的背脊，觉到他的吻一寸寸细密落，辗转游走，自己也像一缕雪絮，被意化成了一滩。明明合卺酒只是一，迟来的醉意却在此刻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人如同飘浮在云端。窗外寒风呼啸肆，得院里那株腊梅细枝轻晃，颤动。他也像一阵风，令她止不住一阵阵抖颤。每颤抖一次，抱着他背脊的手便忍不住收一分，指尖偶尔刮蹭过他伤疤，换来他更用力的攫取。心神摇间，姜稚衣不知如何才能抱他更，只想多一些，再多拥有他一些，也被他多拥有一些。神思朦胧之际，两人在碰一刹齐齐一记震颤，一个抬一个低。姜稚衣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看见一滴清冽的汗挂在元策的鬓角，隐忍着悬而未落。元策一双暗汹涌的盯着她，像在用神询问。姜稚衣张得心脏快跃腔，却仍仰起，亲了一他的。随着鬓角那颗汗重重砸落，一声闷哼响起，窗外的风一刹止息。元策将额抵在姜稚衣肩窝，闭着缓过这一阵震。姜稚衣颤动，张着嘴惊至无声。受到她的僵，元策抬起来，轻轻吻去她鼻尖细汗，凝望住她的双，哑着嗓开：“答应你了，我会活着回来。”姜稚衣泪刹那盈眶，心间疼痛满胀：“这一次，你若言，我绝不独活。”“好。”窗外风雪大作，带着摧毁破碎一切的力量席卷过境。榻上两人像要将彼此骨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