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101

    翌日午后, 车披着金煌煌的斜辘辘驶安城，车，惊蛰叫醒了打盹儿的姜稚衣, 跟她说快到家了。姜稚衣昨夜跟元策闹了半宿，一早与他别过，上了车便开始犯困, 今日路上一半时辰都在小憩补眠，直到此刻终于打起神直起, 探朝窗外望去。比起历战多日的京畿外围，安城除了最初的变并未遭受太多战火，为天表率，当先恢复了生计。看去，这座阔别半年的四方城依然是她离开前的模样，纵横错的街上, 从达官显贵到布衣百姓，再到行脚商队, 男女老少人熙攘，车龙。姜稚衣望着过的坊市阙楼，只觉过去半载坎坷跌宕, 历经生死，足像过了半生, 再次回到这座住了十七年的城池, 竟有既熟悉又陌生的觉。车一路往城东北的崇仁坊驶去, 在永恩侯府门前停稳。侯府照前，永恩侯的两名妾室带着婢女早早侯在那里，见姜稚衣搭着惊蛰的手了车，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郡主回来了, 郡主为侯爷一路辛苦！”“许姨娘不必多礼，舅父这些天可还好？”姜稚衣一面请许氏起，一面招呼李答风府，匆匆往里走去。许氏跟在她侧后，边走边说：“侯爷先前用过李先生的方的确不烧了，咳疾也有所好转，可六月末战事一起，侯爷日思夜忧又起了病，咳得厉害。医士怕侯爷咳坏了肺，为了镇痛止咳只能让他靠安神的汤药整日整日睡着，这阵侯爷一天到晚少有清醒的时候。不过医士说昏睡是汤药所致，停药后一阵便会醒转，本还在于治愈咳疾。”以安神的汤药行止咳，自然治标不治本，不过可暂时稳定病——姜稚衣在路上已了解过这些形，问了李答风，得到的也是这个答案。姜稚衣赶忙随着许氏了正院，直奔永恩侯的卧房，一去便闻见一腥的汤药味。永恩侯在榻上静静睡着，面发黄，角生疮，比起正月里不知清瘦了多少，不过盖了层薄被，见得却连肚腩都看不了。姜稚衣来不及多看舅父几，先将榻沿让给了李答风。李答风拎着医箱上前诊脉，诊过片刻，又看过榻上人的苔白，仔细听过他呼时的肺鸣：“侯爷这肺病耽搁久了确实有些棘手，病去如丝，还需慢慢养护调理，不过郡主安心，我开一张新的方用上一阵，便不必再喝安神的汤药，那些汤药喝多了也有损伤。”“太好了，”姜稚衣松了气，往后吩咐婢女，“给李先生备纸墨。”李答风坐在几案边上，提笔蘸墨写起药方。“幸好郡主带着李先生来了，”许氏激，“妾还以为京畿尚未通路，要费不少时日，没想到郡主来得这么快。”姜稚衣来得快自然多亏元策，京畿这三日虽然夜里没个正形，白日行程是一分一毫没落，因许多官仍未解封，元策带她一路横穿战火之后的京畿，走的都是野路。不意许氏话音刚落，一不赞同的女声在廊响起：“哪里快了，可是叫我好等！”许氏一看来人，惊了一，忙低恭敬站好。姜稚衣睛一亮，快快迎了去：“宝嘉阿姊！”“回趟京也这么腥风血雨，路上可有受伤？”宝嘉款款来，上打量着她。“我好着呢，”姜稚衣当她面转了一圈，握过她手，“倒是阿姊，变时可曾受惊？”“放心，我一个名声败坏也不受的公主可不了叛军的。”宝嘉说着朝姜稚衣后看了，见李答风端坐几案前，行云落着笔，聋了瞎了似的丝毫未曾朝她看来一，“你们玄策军这军医还给人治病呢，先把自己的瞎耳聋治了吧。”姜稚衣回瞄了瞄李答风，又瞄了瞄宝嘉。三月寄给她的信里还称呼“答风”，人前就变成“你们玄策军这军医”了。李答风拟好药方给许氏，走上前来，目光在宝嘉面上一落，垂首作揖：“见过公主。”宝嘉斜看人一，没应声。李答风转向姜稚衣：“郡主，在这便去准备侯爷的药材，先失陪了。”“有劳李军医。”目送李答风离开，姜稚衣拉过面不悦的宝嘉，小声：“阿姊莫生气，李军医五月里便给你备好了生辰礼托我带来，若是没有战事，早就送到你手上了。”宝嘉眨了眨：“哦？是吗？”“东西就在我行里，晚些让惊蛰取给你，李军医此行专为给我舅父治病，这段日就住在侯府，你日日过来找他都行！”“谁要过来找他了？”姜稚衣笑盈盈：“那找我可行？半年未见，我对阿姊甚是想念，盼阿姊日日来找我叙旧。”宝嘉沉着：“那阿姊考虑吧。”话刚说完，忽听一声呼呼的“喵呜——”，姜稚衣一转，看见黄茸茸胖墩墩一团朝她泪汪汪地扑了过来。“虎虎！”姜稚衣笑着张臂接住半年未见的狸，刚一提劲抱起它，手臂却是一酸，哎哟一声转将猫递给婢女，甩了甩手。宝嘉一惊：“不是没受伤吗？手怎的了？”姜稚衣甩手的动作一顿，僵转过来：“没怎的。”“哪里没怎的？”宝嘉拎起她胳膊，“我看你这是骨伤，沈元策怎么回事，没让李答风给你看看？”姜稚衣目光闪烁：“不、不至于，可伤不到骨，他今早给我看过了……”宝嘉一愣：“今早看过，昨夜刚伤的？”“嗯……”姜稚衣底气不足地拖了声，“也不是伤，就是累着了，歇两天就好……”宝嘉看她堆了满脸的心虚，狐疑：“临别之夜累着的，莫不是阿姊给你的画册，你昨夜才学门？”“……”宝嘉摇叹了叹气，惋惜：“真是暴殄天了。”

    接连几日，姜稚衣足未，白日待在正院侍疾，一步不离地照顾舅父，夜里回瑶光阁歇息。李答风新开的药用去，等过了几日，便慢慢减少了安神汤药的用量，一直减到月底，彻底停了这一副药。这日一早，姜稚衣刚在瑶光阁寝间睁，忽听婢女来报，说侯爷清醒了，匆匆穿梳洗好赶了过去。一卧房，看见永恩侯好端端坐在榻上，姜稚衣泪盈盈扑上去抱住了人：“舅父——您可算是醒了！”永恩侯病倒之前便知她启程来了安，方才醒转也听人说了她近来起早贪黑躬照料他，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虚弱地提起气来，缓声：“……你说你这孩不好好待在河西，非要回来看舅父，所幸平安无事，舅父这魂儿都要给你吓丢了！”“衣衣这魂儿才是要给舅父吓丢了！”姜稚衣从他怀里爬起来，“舅父了这么大的岔也不与我说，若非小满是个实诚的，我怕都见不着舅父了！”永恩侯摇着嘀咕：“早知那丫这么实诚，舅父就不该指派她。”“这半途的意外谁也料不准，不提这事，我提早回来看您，您不兴吗？”姜稚衣蹙起眉。“舅父只盼着你和我外甥女婿好好过日，这回听说他三天四夜带兵驰援杏，这兵贵神速的，可是轰动了全京，你可还同人家闹别扭？”“本来没有这事也不与他闹别扭了……”永恩侯放心地一气：“那便好，省得舅父还得觍着老脸去跟裴相近乎。”姜稚衣撇撇嘴：“舅父就这么怕我嫁不去呀？”永恩侯一噎：“舅父当然知想娶我家衣衣的儿郎排着队能绕安城一圈，可就怕你自己不早早选好亲事，回谁你不喜的亲事。”“舅父这话说的，我若不想嫁，谁敢我亲事？”永恩侯想了想，叹一气：“衣衣，有件事，舅父不曾在你们临去河西前说，是怕沈家知舅父答应这门亲事的目的不纯，回对咱们家有什么看法，为此轻忽待你，看沈家小豁了命为你，舅父便不担心了……”姜稚衣愣了愣：“什么事？什么目的不纯？”永恩侯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