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_小天堂by鸡酱

得意离开后，我越来越多地呆在医院，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医生摸不准我的状况，不再允许我擅自院，因此前有护士小状告护士，说我油脑，总找机会偷溜回家。其实我逃离病房并非是要回家，住院楼明文规定禁烟，值班的小护士又颇威严，我起烟来便很艰难。但其有一位年轻护士，材苗条，模样灵，格却极其彪悍，专门找了把老式大剪刀四逮人，一旦在楼梯间或厕所门拿到我了，就要不顾一切来夹我的烟，差把我的嘴剪掉。

虽然住院确有这条规定，但每天医院里烟谈天的家属不在少数，也没见有谁上前制止。有回我心郁闷，在园里散步，迎面了大团难闻的雾气，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气自前方大爷之。一想到自己和他满黄牙里的气来了个亲密接，我就浑不舒服，当即走上去和他一番争论，争论不成，演变成一顿好打。事后那小护士来理伤，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疚，她抱怨我太浑，到这儿上班还来没见过这么浑的。我反驳说人都要死了，还不能浑吗？她没接话，一言不发地给我扎针。我不知是她技术好，还是人病得实在太瘦，那针一顺溜便戳去了，好像扎针人不得赶快完工。

我怕她负气，要将我一针给扎死，连忙补充：浑一浑，要觉好些。

她才又有笑容浮上脸来，似从心底涌起一，但眉仍抑怒气，正如她跑到厕所来剪我烟时那样，羞半怒，看似很不愿，实则不然。

凭过去的经验，这小姑娘要么喜我，要么在发疯，也可能两者兼有，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看上一位将死的病患。我挑明这，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为自己的所不齿，故而把气撒在我的手背上。无论于哪原因，我都吃不消，只是她抓不到我的把柄而羞恼的样与得意有一丁儿相似，我对烟瘾束手无策时候，老喜望着她发呆，这可能招致了一些误解。

总之在这些日里，我对烟草时有时无的戒断反应、日渐一日虚弱的病，都好像是速上沿路的站牌，匆匆而过，指向终。就在我认定这些琐事会跟着我的和癌细胞一起分崩离析时，一个女人改变了一切，这个人是王琳。

这说法并不准确，但起码她是第一张决定躺的多米诺骨牌，我就医的同时她也不轻松，一面消化丧之痛，一面办财产转移手续，准备移民。她什么也没给我留，仅在周日午安排人上医院来，通知我回去把温格的东西收走。

我之所以记得，原因在于医生总把我排在周日放疗，王琳大概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专门派人来看我的惨状。介于她现在也孤家寡人一个，我不与她一般见识。

在一个病和缓的午后，顾夏天载着我奔赴季家大院。我爸重金投资的那栋老宅十分气派，尽已被搬空了，外墙还维持着多民族大合的风采。屋充斥着苍白的防尘罩，墙上挂的、画的，一律撤走了，地板上时隐时现鞋的脚印，售房介留的，但门已挂上了售的标牌。时至秋，园里一片萧杀之景，与我当年所见大不相同。季有心和温格并不住在这里，温格死后，季有心嫌他的东西占地方，一脑儿搬回来了。

走廊尽的房间没锁门，温格的遗堆在那里。这间屋正是我读书时住的地方，回忆里，窗外爬满了葱绿的青藤，如今正悄悄死去。王琳要我拿走的东西其实没多少，顾夏天松了一气，留句放着她来搬，转去外面接电话。我打开箱，里面有温格的衣服、用品，他读博时的研究报告，封面还署着他的签名。这些东西平淡无奇，季有心怎么没丢？我找到一张没填完的寄送单，像是准备寄给我，不知被什么原因打断了，然后这些东西就随主人一起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