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不是还剩一况。比如说,这几天的一切,只是他们日常生活里的一微不足的小波澜,因为一切终将会被抹平如初,所以本不需要在意?
景扬在归途的辇车里思来想去,他想起先生除夕那日浴池边突如其来又毫无保留的柔顺,他积在心里的怅然里生一怨恨的绪来。
他心翻,本不等先生回答,又连声问,“先生为什么要回去?回去太的人?男?还是禁?!先生是自己选的吗?还是你本来就喜?”
谢献微微坐直,轻声,“殿今日…这是怎么了?”
“先生觉得呢?先生觉得我这是怎么了?”
谢献没有回答,两人对坐着,对峙着。
良久,谢献终于开,“我是要回去的。”
景扬听他回答,神有些狠戾。
“殿。”谢献左思右想,艰难地剖白,“如殿所见,我…我一无所有。”
他向景扬摊开手,仿佛他的人生就握在这手里,而那里空空如也。
“我想要权力。”他低垂睛,努力镇定绪,短暂陷回忆以后仿佛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殿,我一个士族弟,要是走仕途,就只能仰仗家族。”
家族力量是士族弟官场之路上避无可避的凭借,因为官员选系牢牢由门士族所掌握,因此让谁场,让谁升迁,不过任人唯亲,左右逃不由士族幕僚所编织的权力网。这势力网对于在其,像谢献一般的士族之后来说,可以是向上爬的梯,也可以是挡着前路的一面墙。
谢献又说,“权力这东西,我从前没有想过,我…”
他没有办法继续说去,谢献缓缓抬看向景扬。他无可奈何地想起去年秋,景扬给他玉牌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谢献没有回太傅府,而是狼狈地逃回了崇宁阁。
他从来都不是不知郡王殿的所思所想。可是他在郡王面前,唯一能的就只有贪得一刻是一刻。等到一切摊开他只能逃。
不然呢?难不成、把这样的自己剖给景扬看吗?
少年郡王,家世贵,资质好,格纯良。不该与他有什么瓜葛。
他在崇宁阁抄过很多经,那些经曾安过他,给予过他心宁静。而那个夜晚,谢献看那些案桌上他抄过的经,痛苦怨怼得无以复加,可是他能的却也仅止于此,而已。
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他忍不住地痛恨于自己无所作为,听凭命运,随波逐。又懊悔于自己久以来的麻木顺从,从不曾想过去把握住一选择的权力。以至于终于要面对一切的时候,甚至端不住一丝面,只能狼狈逃离。
那个晚上,谢献反反复复想,如果、如果有可能,从来过,又会如何。
他突然生一烈的渴望,渴望拥有力量,渴望自由,渴望可以随意支的人生。
渴望一切自己从未拥有过的。
“…我决定仕。”思绪飘回来,谢献看向坐在床边的郡王,“殿,我既要为官,便离开不了家族。”
陈景扬皱起眉,他突然意识到,先生尚书省,就是十二月的事。若是加上各打通,再算上职前的各手续需要耗费时日,八九月时开始打通关节,时间确是刚好的。
即使郡王此刻只是灵光乍现,但这间的因果顺序如此明显,并不需要他仔细分析。
他怒气一消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漫上来的颓败。
“先生也可以留在我这儿…”
“凭我们两个…?”谢献浅浅抓住他的手,轻轻叹气,“我记得,郡王殿还有婚约在…”
陈景扬一怔,猛地自床边站起,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我有婚约在?”他冷哼一声,“那这几日先生与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景扬心里想要羞辱谢献的污言秽语搅拌得像一个漩涡,但终究他一个字也说不,甩手便离开了寝室。
那夜夜,寝室已熄了灯。景扬努力冷静了一整日,此刻才慢慢踱寝室,轻轻坐在床边。伸手去摸,却只有冰冷的床铺。他心一惊。
“…景扬?”
略带鼻音的沙哑声音自侧边传来。陈景扬才注意到谢献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他慢慢走过去,借着外面的光看见先生只穿着单衣抱膝坐着。
饶是殿里燃着三盆炭,此刻先生的手也有冰。
“怎么坐在这里。”他问,一边好自然地把先生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
谢献没有说话。只是由他抱着,又由他放到床上,由他就着这个姿势抱住自己,将埋在肩窝。
谢献在静谧的夜里听景扬呼在耳侧。郡王的呼带着的气。
他心的柔疯,犹豫再三,才慢慢把手拢在郡王殿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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