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回让那些丫小厮们的招都放亮了,别成天荤油蒙心的不拿正看人。若招惹了哪个招惹不起的,你我可都得撂独柳树去才好。”
王见他叨叨的,正说笑,却猛听得“独柳树”三字,连忙去掩他嘴,肃然:“大正月的,又要死要活了。”
玉山却就着他的手,闷闷的笑,那气息扑在王大公的掌心上,一片酥酥麻麻。而那琵琶伎说的话,王无论如何都存在心里。过了晌午便将锦园上聚在主屋,板起眉来仔细代了几句,唬得众人怔怔愣愣,不消细说。
如此又过了几日,玉山拣了个晴天气,把环儿叫到锦园的大榕树,搬一把方凳便要教人弹琴。环儿那丫瑟瑟的坐在玉山对面,几乎不曾唬死。她僵着肩膀,手上一面檀象牙的五弦琵琶,一把角拨,正珠不错的盯着那琵琶伎。
玉山今日教她的,是一首竹枝词,即锦园里惯常唱的民歌小调,也是园歌女门要学的曲。他缓缓弹了一遍,或许是那琵琶太好,或许是他技艺太,竟将一首再平凡不过的小曲,弹得声动九霄。
环儿听了,愈加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生怕惹恼了那琵琶伎。她暗能得京魁首真传已是三生有幸,上天垂恤,定不能轻慢懈怠,教那琵琶伎失望。她一面这样想,一面小心翼翼的跟着玉山,逐拍逐句的翻弹。
玉山见她那样,笑她:
“你慌甚么,这曲能吃了你不成?”
“我……我……”环儿呐呐的,又不敢分心,又不肯罢休,只闹得自己手忙脚。半晌,好容易弹过一句,方惴惴不安:
“主,我是不是……是不是手笨?”
那琵琶伎听罢,“哧”的一声笑了,慢声慢气说:
“小雀那才是个一等一的手笨。你且放松罢,不知的还以为你拿着琵琶要打人。再者,我既说要教你,便不会撂开手去,你只安心就好。”
环儿闻言,一颗心方落回了腔,便收起那些痴傻计较,只埋弹琴。玉山见状,又细细拨了她几手,待她能完整记谱了,便站起来,收了象牙拨,说:
“你好生练着,几日后我再来查验。若有甚么不明白的,尽来问我,不要拘礼。”
环儿听那琵琶伎言辞恳切,连忙,又向他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目送他离开。从此,锦园荷池边便多了一琵琶乐声。而那丫又是个认死理的,最不怕吃苦,于是无论寒料峭,无论星月飞旋,皆每日练满三个时辰方休。甫一开始,只有小雀一人陪在她边,后来锦园众人都听说了此事,便纷纷前去嘘寒问。再后来,锦园诸的乐伎们闲来也会指她两句,或教她几段时兴的小曲。又后来,盈珠手的歌女们听闻她会弹竹枝词,便乞着她一同练歌练曲。
如此,日过得也快。展二旬过去,天气回,锦园众人便将冬衣洗浣净,曝晒叠好,放柜。又拿夏的轻薄衣来,熏香熨,补贴刺绣,忙得不亦乐乎。而不知,那琵琶伎是料事如神还是怎的,二月十二日那天,锦园竟当真来了一位稀客。
二月十二日薄暮,昼夜替时分。夕已渐沉,星升起在天空上,虽不明亮,却影影烁烁闪动着难以掩盖的光芒。
锦园门前停着一架镶金车,由四匹一的大拉着,朱漆辐辏,雕车辕,很是华丽。赶车的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白了眉,皱纹错的却自有一宽和又邃的神。他的颧骨很,泛着自然的血,鼻梁隆起,鼻翼宽大,嘴却抿着,显得恭敬而又肃穆。那老抬看了看锦园牌匾,心忖了片刻,便对那锦绣车帘说:
“大家,这就到了。”
不等帘人应声,他便车去,向门前小厮使了个。那小厮早被王大公叮嘱过几回,又见前好一派富贵声势,再不敢怠慢的。他连忙从边搬起一个描金黑漆脚凳,低了挨着车摆设。
那老见状,便从车上请一位年男。只见那人穿暗紫缂罗袍,镶金嵌玉带銙,眉目庄严,气宇轩昂。那锦园小厮看他的打扮,暗一声好大的派,诺诺然垂手立在一边。
但那年男却未移步,又向车看去,一只纤纤柔柔的玉手便自帘伸,脉脉搭着他的手掌。那手上指甲打磨得整整齐齐,着鲜红的凤仙,在残里艳滴。
“芳,到锦园了。”
年男言罢,便搀扶一位衣着锦绣的俏妇人来。她簪着碧玉金钗,珍珠步摇,鬓边一朵粉桃。她有一双带笑的,两弯柔顺的柳眉,虽已是三十上年纪,却愈加显一落落大方。
年男轻轻携着那妇人的手,为她打起珠帘,走锦园的繁茫灯火。门房见这光景,心这三人必定来不小,便连忙向引路小厮使了个,要他好生招待。又转差人去寻李全,想那李家见多识广,兴许知来历。
那三人却不知这些经过,只跟着引路小厮的洒金灯笼,转过院里那参天榕树,穿抄手游廊,便见台前荣华满座,个个不凡。
那年男四打看了看,忽然叫住小厮,手指着西南面的昏暗一角,犹犹豫豫说:
“我看,此便很好……”
那小厮本是想带他去台前灯,闻言便珠一转,心忖到底忤逆不得,便换了张笑脸,说:“爷好光,暗听曲就如雾里看,别有一番滋味的。”
年男听罢,笑着,又命人在桌前增了个方凳,携妇人一同坐着。而那老则侍立在旁,低眉颔首,不敢多言一句。
台上那盏彩云追月的灯笼烧得正亮,一侍女穿着素纱裙,袅袅娜娜的收缠,理红罗,又将六片虾须竹帘放。台前则一如既往,换上一块灿烂金板,板上五个大字:
“不识金貂重。”
“这字倒熟得,却记不起是何人所写了……”年男见状,小声自言自语,却忽然心一动,问那妇人:“你心心念念要来听一曲的,可是台上之人?”
那妇人闻言一笑,施施然。
说话间,玉山已盘坐在台上,理好了琴弦。他将台扫过一遍,见西南角恍惚坐着一个妇人,心忐忑,却到底因着夜沉而未能看清。那琵琶伎转念一想,便也罢了,从怀拿那把镶金嵌玉的象牙拨,扬手弹了首白雪,算是应景。
一曲罢,满座仍不餍足,嗡嗡噪噪的求他再弹一段。
而那琵琶伎也不是小气的人,见台兴味正,便又理弦弹了段风度。不曾想,西南角的妇人甫一听闻风度的乐声,就兀自红了眶,泪不止。那年男原沉浸在乐声,听她呜咽,着了慌,忙问她:
“这却是怎么了?”
“大家,妾不过想起一件旧事……这风度,确实很好的……”
“这曲本是说万欣欣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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