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西

    皇帝同谢寰的关系，总是微妙的。十年的时光，梗在父间，将这本就所剩不多的天家亲里，又掺上了不少，旁的东西。

    这样相对而坐，共用午膳的时刻，在谢寰的记忆里，几乎是寻不到的。他知自己和面前的皇帝，着同样的血，也分享着同样的冷血和多疑。尚有余力的皇帝和正当盛年的太，便是天然的敌人，父二字，早在闽地的海风之，被散成沙了。

    这次大选，闽海巡抚赵睿家的女儿，也在名单里。皇帝随意地夹起一块荔枝，很有些漫不经心的开，语气也慈温和，你闽王这些年，赵睿一向都同你有来往，听说你与这位赵姑娘，也是相识的。

    父皇是听谁说的？谢寰也没抬，只是拿起勺，给皇帝盛了一碗汤，赵睿虽是穷苦，可也是个读书人，父皇这样说，倒是在坏这位赵姑娘的名节了，传去，叫她如何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前些年是朕疏忽，这回大选，也该给你选个太妃了。皇帝碰了个钉，神却是未变，仍旧是慈父模样。

    儿臣以为这次大选，是给我的兄弟们选后院。谢寰撂筷，终于抬看了皇帝一，怎么儿臣也要跟着搀和？

    你上的几位兄，哪个不是儿女双全，便是面的弟弟，也有成婚的了。这回虽是也叫他们充盈后院，可你是东，论尊卑，自然由着你心意让你先选。皇帝满的笑意，这样推心置腹的话说来，不像是皇帝倒当真只想是个贵家的父亲。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谢寰轻轻一笑，说来的话，却是叫皇帝笑不来，儿臣是嫌弃这些女。

    你这是何意？

    儿臣若是娶妻，便是太妃。太妃与我夫妻一，自然是尊贵的。外命妇之首，又岂能与这些日后见了她便要跪的宗妇混为一谈？谢寰说这话的时候，神也是极诚恳的，天间最尊贵的女人，哪里能任人挑挑拣拣，若当真这样了，却是在折儿臣的脸面，折皇家的脸面。

    谢寰这番话说的极霸，言语隐隐透着的都是他的妻要母仪天的意思，太妃母仪天，那太自然是君临天。这层没说的言外之意，却是叫皇帝脸也沉了几分，慈父的神，也有些绷不住了。

    那你便不选妃了？皇帝压着嗓问他，目光也带了几分压迫。

    儿臣也老大不小了，东也确实缺个女主人。兼之，调和，本就是人大事，儿臣为东，也该天垂范。谢寰将皇帝噎住了之后，又装起了傻，只是，儿臣既然等了这些年，便也不介意再多等上些日，总该找个合乎心意，能与我相匹的妻才是。就劳烦父皇多多费心，替儿臣好好的寻个这样的人。

    你边也该有人照顾起居，嘘寒问，这样的人，也不必主母，此次便也可以先选了。皇帝听了谢寰的话，却是几分冷笑，日后也能服侍你那尊贵的太妃。

    父皇先前叫尚仪打理东，儿臣瞧着她的便是极好，父皇不是也赞过？东人简单，儿臣也向来陋惯了，有她持着大事小，也不劳烦旁的人。谢寰语气亲昵，可却是寸步不让，都说娶妻取贤，纳妾纳，儿臣若是纳个侧室来持家务，叫以后正妃门，又如何的尴尬。尚仪是位女官，有些事她名正言顺，换了旁人，却不成的。

    你既然这样有主意，父亲的，也不能着你。皇帝在谢寰这连碰了钉，也知这个儿的脾气，索也不同他继续纠缠此事，毕竟皇帝还是皇帝，说完家事，还有另一件事，安西节度使三天前死了，他那帮儿现斗的正，你怎么瞧？哪个儿，像是能成事的？朝廷该不该预？

    儿臣以为，窝里斗总能斗得胜负的，父皇若是不准备叫安西易姓，便也就不要了。谢寰早也得到消息，这会皇帝问起，他态度倒是难得的坦诚，总能斗个胜负，只是，若他们一味只知争斗，叫安西也跟着起来，便是不妙，故而，父皇也得个额外的准备。

    四方节度使，都是极的。皇帝的神也郑重起来，比之将这个羽翼日渐丰满的儿握在手，江山稳固显然更为重要，若寻不到恰当的理由，贸然预，只怕会叫其他三家，心打鼓。

    除了杨家手里握着一卷永镇斯土的铁券，其余三家，可都是要朝廷旨敕封，才算是一任节度使。谢寰知，皇帝在召见之前，定然已经有了成算，甚至已经问讯过几位相辅，此时询问自己，更是想要瞧瞧自己是否参与到了这场争夺之，父皇不如给安西也一京受封的旨意，胜者自然就会走到咱们的前。

    至于准备，开，大同将军手的两万骑兵，也该拉来练练了。

    陪我走走吧。谢寰从阁来时，已是斜西坠的午后，廊的苏鸾，正在低同边的人说着什么，日光投在她青装的那一截白皙的耀的脖颈上，镀着一层璀璨的金光。

    金陵城的二月，已经有了些意，池塘，温旖旎。谢寰与苏鸾，一前一后的走着，隔着半步的距离，没有人说话。

    上来。御园的北角，堆砌了嶙峋假山，最修了一座名叫御景亭的观景之，谢寰踏上台阶，却回过来，向苏鸾伸了手，小心。

    苏鸾没有迟疑，只是回握住了他的手，仍是沉默，却一步一步地跟在他的后，任他放慢了步，小心翼翼地迁就着自己。人远远的缀在两人后，没有上前，这样的时刻，在这墙之，是难得的奢侈。

    御景亭修的很，站在上往远看，能瞧见，外的朱红墙，和墙外的城池。

    那便是东。谢寰的手指向着前方，苏鸾顺着看过去，在这与墙之间，一片琉璃的屋脊绵延，显得孤立却又和谐。就像是他们一样，东里仿佛是只有彼此的天地，但走来，又绕不脱这朱红墙。

    一墙之外，就是金陵。谢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苏鸾的，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那握的力度，我记得苏家，就在乌衣巷里。虽是条巷，其实宽阔的很，比那条通往皇城的御，还要宽阔。

    巷有两株银杏树，秋天的时候，站在院里，便能瞧见，那金灿灿的颜。苏鸾的声音敛去了所有的，显不和年纪的成熟，却又叫人觉得自然又寻常，我只记得这些了。

    谢寰的目光仍旧瞧着远方，残如血，照着整座城池，将远的天空都染的一片绯红，你瞧，那一片山，叫栖霞山，这会站在山上瞧晚霞才是最好的。

    我同你一样，也没有去过那里。远传来暮鼓声声，谢寰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边不知为何神的苏鸾，十五岁之前，我每次踏门，去的地方都只有那条乌衣巷。十五岁那年，是第一次离开金陵，一走，就是千里。在闽地这十年，我将那一条的海防线，从东走到了西，才知海上的日与日落，与这里的，是不一样的。

    栖霞山有座鸣寺，是前朝时，衍帝修给他的生母刘太妃的。二百年过去了，前朝早就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