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女官

    隆昌十二年的冬天，似乎特别。

    苏鸾放手的笔，了已然冻僵的手指。

    滴成冰的冬日里，掖藏书楼里，冷的仿佛冰窟一般。她瞧了瞧外昏沉的天，叹了气。

    又要雪了。这个月的炭火还没发，怕是又要狠狠冻上几日了。

    她想着，轻轻叹息一声，呼的白气，似乎一刻便要结成寒冰。

    她一直很害怕冬天，害怕冬天的冷，冷的，顷刻便能夺去人的命。比如，祖父，还有，父亲和母亲。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拿起笔，用力地研磨着已然冻上的墨，一手簪小楷跃然纸上。

    阿苏！阿苏！藏书阁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苏鸾立刻便站起来。她过了年才刚满十五，却在呆了整整十年，谨小慎微早已刻了她的骨里。

    才了藏书阁的门，前的阵仗却叫她一呆住。打的太监，似乎是御前的人，一红的袍穿在上，应当是司礼监三品以上的监，阖上也不过十数个人，更不用说他后跟着七八个青衣的太监，掖的总竟是远远缀在后，连近他的都不得。

    见了冯公公，还不快跪！苏鸾听了这话，立时跪在地上。司礼监的冯公公只有一个，那便是当今掌印大太监刘和的儿，皇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冯时。说阖人的命都攥在他手里，也是一都不为过。而如她这般的掖小女，在冯时的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只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怎么竟然叫冯时亲自来找？

    你这才，说话这般不客气，苏姑娘这样的贵女，岂是你这等人能训斥的？冯时声音倒是不似一般监那样的尖利，苏鸾跪着瞧不见他的脸，只是但看形，冯时也算是清瘦，这大冷的天，跪在雪地上怎么行，到屋里去吧。苏姑娘，起来吧。

    苏鸾虽是摸不清楚冯时为何如此客气，可听他语气，显然自己遇上的应当是件好事，便也站起来，却到底没忘了自己的份，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请冯时先走。冯时这会倒是颇有意地打量她片刻，才笑地：这些年，苏姑娘委屈了。

    苏鸾听了这话，饶是心磨砺的如何韧，也忍不住抬去看他。冯时的脸平平无奇，略，还有些瘦，可这会挂着笑，竟也显几分与他份不符的温善意。

    了屋里，冯时环顾一圈，却是站在了央，没再说话，只跟侧的一个青衣太监使了，那人便立刻手捧一卷明黄的...圣旨！

    见得苏鸾那张从一开始就是平静的脸终于了疑惑不安的神，冯时笑了笑，：接旨吧，苏姑娘。

    苏鸾仍旧有些发愣，直直跪在地上，圣旨，对于她而言，唯一的印象，便是家破人亡的那一日。

    故太傅苏廉...吏侍郎苏豫...人构陷...朕痛心...今为苏廉及苏豫昭雪...复其名分...赦苏豫苏湜、次苏澈...即召回京...

    苏豫女温良淑娴，于廷之，素有贤明，朕心甚，特封为尚仪，令掌东司诸事。钦此。"

    "苏姑娘，请起吧。苏鸾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搞得有些发懵，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谢了恩，冯时瞧她仪态全然不，心也对她看几分，便亲自弯了腰，扶她起来，日后，该称一句尚仪大人了。

    冯时这句话说完，他后跟着的一众人，便立刻心领神会，一齐向苏鸾行礼，：参见尚仪大人。

    苏尚仪，陛还等着你亲自去谢恩，且跟我走吧。你们几个，帮尚仪大人收拾一东西，送到东那边。苏尚仪，东那边你的住，已经叫人提前收拾妥当了，等在御前谢了恩，我亲自送你过去，有何不妥，你只开便是了。

    多谢冯公公。

    不敢当。

    说是御前谢恩，可这会首辅正在阁里与皇帝商议要事，冯时瞧了瞧里，又看向边的苏鸾，一时也不敢贸然打扰。倒是刘和瞧见自个的儿带着一个衣着素净却生的极的少女，便了殿门，主动走了过来。

    爹。冯时弯了弯腰，苏鸾也连忙跟着一福。

    这位便是咱们新任的尚仪大人吧。果然是才貌双全，不负苏氏满门文华，若是两位苏大人泉有知，定会为三娘你欣不已。刘和比冯时更有些从容的气魄，说话来也自带些居临的意味，可苏鸾也断断没想到，他同自己说话的语气如此的客气，又带着刻意的亲切，陛早早嘱咐了，只说今日事忙，多半是见不上的，却也不肯叫你在这冰天雪地等着。冯时啊，你便先带尚仪到东去安置，御前谢恩，不急这一时，三娘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便是了。

    谢陛厚恩。苏鸾一边说着，一边退后三步，盈盈拜，对着空的正殿叩了个才站起来，又向着黄和微微一弯腰，却是行了个女官的礼仪。

    多谢刘公公。

    陛已经旨，将你的两位兄召回京城，听说五郎闻知此事，特意在路上等了几日，你这两位哥哥已经与五郎汇合，一并回京。不十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东已经封闭十年，这会竟连一个主都没有。

    冯时亲自陪着苏鸾到了东，一路行到她的住所，瞧见的都是同她一般，刚刚调集到此的新面孔。到底是御前事多，冯时将她送到，略说了几句话，便也走了，不过却留个小太监给她，只说有何事，都可直接叫人找他便是了。

    苏鸾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自己的住，门前，她特意瞧了瞧牌匾，上写着临照殿三个大字。此是东前的三大殿之一，她的住，是临照殿侧殿的一个独立的三小院，如此的规格，即便是她如今为五品尚仪，也有些，受若惊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

    回大人，小的叫安七。小太监倒也机灵，主动便代了自己的份，是御前的使太监，承蒙大人不弃，今后便在您前当差。

    你一一个大人，我倒是有些不敢当了。你是冯公公看的人，叫你伺候我，可会觉得委屈？

    大人折煞小的了。

    我瞧着东，都是新人，一时了这样多的人，可有名册这类的，也好叫我先认认这都是些什么人。苏鸾瞧着他低的，轻轻一笑，便，我初来乍到，也是回女官，许多事都不知，还请你多多襄助。

    回大人，仪制，您边可有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位正六品属官，其再各设典赞、掌赞及女史各两人，如今这些职位尚有缺漏，未曾补齐。另外，您还应有一等侍女二人，二等侍女四人，三等侍女若服侍起居。监之值，亦是如此，只是人数照侍女减半。

    竟没想到，尚仪竟然是如此位...苏鸾客气了一句，却叫安七坐在了自己的面前，这室早已上了火龙，久违的温，叫苏鸾一时之竟觉得有些不真切，这些女官之位，倒是不急着补齐。服侍我的人，便劳烦你帮我先选几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