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回 天香楼上数风，你既无我便休

    翌日，谢知方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

    他这一遭醉得狠了，痛裂，嗓疼得说不话，连两壶冷茶，方才好受了些。

    院里吵吵嚷嚷，人影来回跑动，他趿拉着鞋履走到门边，抬手掀开帘，明晃晃的日光直刺人。

    这是甚？一大早吵吵闹闹，没的扰人清梦。他不耐烦地转问小厮。

    皇后娘娘使人送了几大车的礼过来，庆贺爷和夫人乔迁之喜，夫人正命小的们准备回礼。那小厮名叫双瑞，生就一副机灵模样，齿也伶俐。

    听得是谢知真的授意，他的脸缓和了些，自袖摸一方私印，嘱咐：拿着这个去见兴隆镖局的大当家，让他派人沿路小心护送，不得有误。

    双瑞脆声答应，捧着私印退。

    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抱着个匣经过，不留神左脚绊住右脚，啊呀一声，仰面摔了个狗啃泥，匣里的东西也林林总总撒了一地。

    都是小孩喜的玩意儿鲁班锁、九连环、成的木雕傀儡、兔灯，还有造型童稚可的白玉摆件。

    谢知方捡起缺了个边角的玉猪，神晦暗不明。

    青梅急匆匆奔过来，将小丫提起，低声训斥两句，动手收拾满地狼藉。

    这般莽撞，若是哪天唐突了，岂不麻烦？索找人牙发卖了事。无视小丫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谢知方将玉猪递给青梅，这是给小殿和小公主准备的？

    青梅将件收拾规整，如实回：是给弘菱公主准备的，并没有小殿的份儿。夫人说了，小殿是皇储，份贵重，这些东西一路过去不知要经过多少人之手，为防有人暗手脚，不如不送，公主却没许多顾忌。再者，夫人好歹担着个义母的名，便是准备的礼丰厚些，旁人也说不甚么。

    谢知方这才想起将小公主认在膝的旧事，形晃了两晃，站在廊发了许久的呆。

    青梅早带着小丫退，见她被谢知方那两句话吓得魂不守舍，安抚：咱们这儿是夫人当家，爷说的话并不作数，不必怕成这样。只有一样，你以后在夫人面前伺候，须得小心些，若是再如今日这般手脚，夫人宽仁，我却是不依的。

    小丫唯唯诺诺答应，双手抱匣。

    不多时起细雨，落在大的芭蕉树上，响声搅得人心烦。

    谢知方叫来事，细细问起主母这两日了何事，见了何人。

    这事是他早些年安在金陵的线，三十来岁年纪，事老练，最是忠心不过，闻言事无细地答了一遍：各位官家女眷皆递了帖，夫人昨日午后见了知府夫人、同知夫人并永定侯家的两位少夫人，约定明日同往梵刹寺上香。

    只见了几位夫人么？她们有没有带儿女过来？谢知方关心的重有些奇怪。

    事怔了怔，躬答：知府夫人带了刚满三岁的小公，同知夫人没有带家眷，倒邀请夫人参加嫡女的及笄之宴，两位少夫人即将临盆，却是双喜临门。

    别个都有孩，唯独没有。

    谢知方素好掐尖争，在上现得尤为明显，但凡夫人小们有的绫罗绸缎、首饰珠宝、胭脂粉，绝不能落了谢知真去，极尽奢靡铺张，一应之只要最好。

    凭什么那些女人仗着肚在面前耀武扬威，却只能黯然神伤，独吞苦果？

    可他去哪儿个孩给她？

    不过，换个角度想，既然知了他的真面目，绝不可能对他动心，又会过旧郎，显而易见是一副郁郁不乐、余未了的模样，难保不会左右摇摆，哪一日舍了他去。

    若是有个亲生骨在手里，一切便不一样。

    那么喜孩，又温顺柔，待到了母亲，和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起抚育儿女，天日久，总能歇了别的心思，将扎在这里。

    谢知方本已走至绝路，这一刻却柳暗明，想到了一个最蠢、却又最有效的法

    借生。

    没错，他需要一个孩。

    闪过诡异的亮光，谢知方腾的一声站起，扬声喝：备!

    这夜，谢知真总觉心神不宁，右得厉害。

    她有心借刺绣打发时间，不慎扎破手指，鲜红的血珠在指尖凝聚，一颤一颤，透着不祥。

    枇杷取七彩琉璃烧就的灯罩，用小巧的剪刀挑亮灯，谢知真扶了扶鬓间步摇，嗓音轻柔，他还在外面喝酒么？

    总这么喝去，难免伤。

    明知弟弟放诞无赖，她还是不争气地心心疼，拿他没有法。

    枇杷还不及答话，忽听外面响起低低的叩门声。

    枇杷，是我，我是双瑞。小厮的声音有些，显然是急急赶来通风报信的，小的有要事禀报。

    枇杷打开门扉，放人来。

    双瑞跪在门边，甫一声便砸了个大雷：不敢隐瞒夫人，爷他他他去了天香楼。

    咔嚓一声，手里的琉璃灯跌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谢知真容失，还不及说话，底已隐隐有了泪意。

    天香楼

    这么香艳暧昧的名字，不用追问，便能猜是甚么所在。

    果然是江山易改，禀难移。

    枇杷见她神不对，慌得了不得，斥了双瑞几句，低声在她耳边劝：夫人莫慌，说不得是这其有甚么误会，抑或爷是被甚么狐朋狗友拉过去的，他绝不会对不住您的事。

    青梅心直快，：夫人不必生气，使护卫们将他抓回来，狠狠打一顿，自然老实，再不济咱们亲自去请人，就如同那年一般

    谢知真惨然一笑，举起剪刀，将尚未完工的夏衫剪了个粉碎。

    这衣裳针脚细密，袖上绣着同的修竹，赫然是照着谢知方的量的。

    今时不同往日，由他去罢。昔日，她为，自然拥有教幼弟的立场。

    可这世间，除了悍妇恶妻，哪有不顾众人非议，令夫君颜面扫地的理呢？

    再者，她也有自己的尊严，有不能轻易抛舍的面。

    那那咱们就这么忍着？青梅见她虽勉力维持着镇定，握着剪刀的手却剧烈颤抖，不由气得圈发红，夫人忍得，婢却忍不得，可气他平日里动辄赌咒发誓，一副将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痴模样，这才多久就现了原形？依婢之见，脆咱们回安，一状告到御前，请陛和皇后娘娘为夫人主！

    告甚么状？甚么主？谢知真搁剪刀，面上血全无，犹如被去了斑斓颜的人瓶，脆弱易碎，令人心惊，有哪一条律法，约定了男不得喜新厌旧，不得寻问柳，约定了他须得一心一意待我好？

    青梅无言以对，恨得直咬牙。

    脯剧烈起伏，谢知真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