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村庄（8） 活埋

    祝真没有游戏世界之外的记忆，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在现实生活有没有幻想过嫁人结婚的场景。

    是穿着一洁白的婚纱，和英俊的男人并肩站在西式的教堂里，在神父的见证之，说庄严神圣的誓言，然后将手梦幻鲜妍的粉束抛上天空吗？

    还是穿着传统的秀禾服，着漂亮却不过分隆重的发饰和耳饰，和心的男人在父母、亲人和好友们的祝福，遵循古礼拜堂完婚，拿着公公婆婆封好的大红包，被男人拦腰抱起送房呢？

    总之，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

    肤枯黄面目麻木的村民们十分形式主义地簇拥着她和李承，雷动的声里充满了虚假。

    他们名为护送实为押解着，将这对彼此之间还说不上熟悉的少年少女送往黄泉路。

    祝真和李承手各拿一条红绸，绸带以硕大的红结相连。

    李承一直在发抖，连带着绸带也抖起来，步踉踉跄跄，走几步就要趔趄一，堪堪摔倒之际，又被围在前后左右的人墙推回来。

    祝真甚至能听到他牙关打架的咯咯声。

    她也害怕。

    周围汇合过来的村民越多，离祭台越近，便越清楚自己逃生天的希望渺茫，那恐惧的绪如同跗骨之蛆，一蚕她的心脏。

    她咬着牙撑住不在众人面前糗，借着闪烁的火光，万般仓促地回过，急匆匆看了随其后的封绍一。

    式的袍褂衬得本来温和的面容多了几分端肃，他面无表地和她对视一秒，又先行移开视线。

    像是一个彻彻尾的陌生人，更像本来就生活在这个村庄里的、虔诚又庄重的信徒。

    他走在拥挤的人里，混在诡异又狂的氛围里，浑上竟无半违和。

    也是，他那么聪明机，伪装与矫饰不过是基本功，段位比她不知多少。

    而她，到底在不切实际地期待些什么呢？

    两个人终究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她死之后，他便可以顺顺利利通关，这会儿不拍手称快，落井石，已经算是厚。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的愿意施以援手，这一千多名村民的怒火，也不是血之躯所能相抗的。

    站在台方，祝真看着村装神鬼，念念有词着从六个红木牌间拿起一个，给喜婆婆。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喜婆婆嘶哑噶地宣读这次祭祀的死亡方式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堪重负地疯狂动起来。

    李承更是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

    喜婆婆说的是

    活埋。

    听了便觉得透不过气的两个字，代表着另一残酷的刑方式。

    隔绝所有的光线与空气，孤零零地躺在密闭狭窄的空间里，受着氧气与生命一一失，在死亡之前那段痛苦又难捱的时间里，你的意识偏偏是十分清醒的，试想，那心该有多么绝望？

    祝真张地咽了咽，扶了把状若癫狂的李承，角余光看见村低声安排着几个壮汉去台基座的一角挖坑，又命令另外几个人去抬一早便准备好的双人棺材。

    举行拜堂仪式的时候，李承好不容易安静来，整个人却像行尸走，呆滞地着喜婆婆的号令弯腰鞠躬，再直起时，脸上挂满了鼻涕与泪。

    挖坑的壮汉效率很，不到半个小时便挖一个方形的坑，将厚重的刷着红漆的棺材稳稳当当摆去，四角还绰绰有余。

    祝真扶着棺材了去，李承却是被半抬半扔来的。

    他摔倒在棺材里面，膝盖磕到地板发沉闷的一声咚，这才回了神，双手扒着棺材边沿想要往上爬，嘴里哭嚎着：阿爸，阿妈！

    这一瞬间，他仿佛退化成无助的孩童，绝望地哭求着生父母伸援手，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跌倒那样，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掸掉他上的泥土，去角的泪。

    人群里隐约传来凄凉的哭声，起了一小波动，几个德望重的老人走过去呼喝了两句，风波迅速平息去。

    犹如雁过无痕，过无影，什么也没剩。

    李承底的光彻底熄灭。

    在喜婆婆的指示，一对新鲜炉的小夫妻朝神像所的北方，双脚朝南，并排躺冰冷的棺材底。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钝响，沉重的棺材板被缓缓阖上，将生的希望完全掐灭。

    细碎的泥土沙沙落在的时候，喜婆婆又唱起那首诡异森的歌谣。

    一铲一铲土覆在棺木上，将他们慢慢掩埋，那首歌也越来越飘渺，渐渐听不到了。

    边响起毫不克制的哭声，李承边哭边对祝真：我我算不算比我哥？好歹留了个全尸

    祝真努力调整着呼，避免因为张和害怕消耗掉过多氧气，听见李承的息声越来越急，低喝：别慌，还没到说这丧气话的时候。

    李承摇：不行了，我觉得我呼不过来了，我不想憋死，憋死太难受了

    祝真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提了音量：李承！你要什么？

    她在狭小的空间努力转动，往李承的方向侧，可棺材里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承？祝真嗅到了微弱的血腥味，试探着往他的脸上摸了摸，在嘴角摸到一黏腻的。

    被选之后，我就偷偷准备了这颗毒药我没有要逃避使命的意思，只是不想死得太痛苦药效发作，李承难受地扭动着，像一条脱的鱼，希望神明不要怪罪我的胆小懦弱，更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

    临死之际，他表现刻在骨里的敬畏与虔诚：无上的神明啊，我愿将我的血和灵魂献祭于您求您网开一面，饶恕我的

    话音未落，他的咙里发喀喀啦啦的声音，痛苦地挣扎着，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祝真来不及阻止，睁大睛望着躺在她边的新鲜尸。

    这尸几分钟之前还能呼会说话，上午还不厌其烦地跟她讲述那些陈芝麻烂谷的前尘往事，昨天午更是帮她从村家的傻那里脱

    他有愚昧陈旧的一面，也有为少年人的善良与血，从这一刻开始，却不得不成为村大谋的又一个牺牲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和泥土、蛆虫为伍，无声无息地腐烂成枯骨。

    不知不觉，祝真泪满面。

    午两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