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快步向师兄那边走去,任由夜风带走脸上的温度,还在噗通噗通着,她抬手压了压,将那颗快得从嗓里呕来的心脏,再压回去。
何冲全然不知方才自己算是与黑白无常堪堪打了个照面,如今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多亏了自家师妹的能屈能伸、勇于奉献。
不知恩的何冲,朝十六低声埋怨起来。
你们嘛呢,怎么到现在还傻愣愣站在这围墙,我本来就想在外面歇会儿等你来,非得要我也来,就不能让师兄躲躲懒啊,这几日来我骨架都要散了。
十六顾左右而言他,问:师兄,你发现没有,这宅似乎不像之前把守这么严,没什么人守夜巡逻。
何冲翻了个白,:若是像之前守得和金汤一样,就你们这磨叽劲儿,早被活捉了。
金展却了话来,有王爷在,就算发现了,被活捉的怕也不是咱们。
怂胆师门二人组同时陷了沉默,以他们这一路所见所闻,金展说的还真不是虚言。
三人正背后说着小话,正主便来了。
走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一锤定音。
接着便第一个往前走了。
只有被昏暗掩了脸上绯红的十六知,这人借着夜里的和风在她的后颈上抹了一把。
力很轻,轻到让她不禁怀疑只是夜风带起了发尾,无意地撩拨过去。
可掌心却,到叫十六记起方才他的尖是如何舐过手心的。
她咬了,默默吞那声反般的息,攥了手心,将又泛起来的那麻用指甲狠狠掐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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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尸太碎,怕集起来后混淆,还是大理寺的停尸房都被最近的灭门案给停满了,这次的尸只略略理了,还照发现之时分别停在不同地方。
他们先去了正房,十六拿了块汗巾裹裹掩住了鼻,活似个偷瓜小贼,没办法,过了一天后,这碎得十分敬业的尸块味儿也太冲了些。
接着十六便忍着恶心,试图将这些尸块拼回原状。
何冲在一旁边帮忙,还不忘抖落白天打听来的细碎消息。
这家祖父母啊,听说是刻薄,宽着自己,薄着孙辈。都说大儿、小孙,老太太的命,可这家祖父母却对两个孙孙女颇为冷淡,对自家寡居的女儿也不算好,反倒有些偏心两个外孙。
金展有些奇怪,若说偏重男丁,虽刻薄了些,倒也常见,可放着亲孙不疼,疼两个外孙,对外孙的亲娘,自己的亲女儿也不好,倒是真真不多见。
又问:你不是说这家居简,不与其他人家多往来吗,怎么打听到这些的。
再是居简,也总得吃喝拉撒吧,总得买菜、衣服、挑洒扫倒夜香吧,几十年住来的老街坊,多少都清楚些各家腌臜私。
何况那对外孙,那可不是省油的灯,专去祸害那清白小姑娘、良家大媳妇,嬉笑揩油,无所不能,回回都是那家当家的,被爷娘着了鼻拿钱赔笑脸。
可惜那哥俩,简直就是屎壳郎的,没个净的时候,也因为替他们收拾烂摊的次数多了,遮掩不住,大家才知这家的祖父母偏心得不成样的。
何冲说起这些私来绘声绘,歇后语用得极溜,眉飞舞,聚会神,实在是很有走街串巷、各家化缘的野风范。
十六在旁边只听了一耳朵,手上功夫没耽误,仔细检查着尸。
拼完了之后,二人的尸勉还算全乎,虽然颅心肝都被剖走了,尸也碎得有零有整的,可耐心复原后,居然也能有个囫囵模样。
十六捻了男尸的右手来看,指第二三节间,还有拇指指腹都结了层厚茧,这茧的形状细,横跨整个指节和指腹。
她细想了就明白了,这是灯笼时弯曲竹片灯框时留的,日久天,就了这么厚厚一层茧吗。
十六又转向女尸,何冲来凑闹,嚯了一声,好大一双脚啊。
时人虽喜女丰腴秀,但对脚却还是小巧玲珑的,这双脚脚趾大,看起来十分笨拙,倒像惯农活的乡野妇人。
可十六看了看脚跟,并没有劳作奔波的厚茧,看来只是天生脚就生得大些。
李玄慈向来对尸,特别是这垂垂老矣的尸毫无兴趣的,倚在一旁,只一双睛锁在来来回回起的十六上。
毫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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