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烛燃

    景昔困得打颤，见他弯着腰忙里忙外捣药、收拾浴桶，忍不住想要劝他早些歇息，却见他已起去了外室。

    应是去更衣了，幕帘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袍解落声。

    她与师兄同住一室，间隔了方幕帘，以往他们一直居青云山，数月前才来了这谷，是为师父而来。

    又传来阵阵胀痛，迫她想及那胆颤心惊一夜。

    她还记得数月前天将大雨，邺城瘟疫四起，应平侯之求，师父随三师叔了山，治理疫。

    在大邺王朝，知天承建，便知青云三杰，知青云三杰，便知通天行者叶云詹。他可翻手为凌云，覆手为屠雨，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不测之计，连天都敬其三分。

    瘟疫抑制，师父归来，一切都从那时，变了模样。

    “还不睡？”沐彦拿了药香来，见她睁着双，声轻嗔。

    景昔扭望向他，双眸蒙了薄雾。

    师兄温如玉，待人谦和，三师叔总说他不似青云弟，倒像个翩翩公。

    然他的确是世家公，家父官至丞相，本可世代相承，芳百世，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罪名，世世代代背负抹洗不去的罪孽。

    师兄是天开恩留的一脉，本是要被放外，却在压扣途遭遇倭寇突袭邺军，趁得了解救。

    景昔也在放人群之，但她却不知为何，师兄说她也是家犯了事，才会在此，可她却无半儿时记忆。

    她的天灵盖被倭寇落石砸到，奄奄一息，昏迷数日。

    古文有云：人有七魂六魄，主魂于天灵盖，主司人之生命。

    然她虽保住了命，却失了记忆，痴痴呆呆，连医术冠绝天的三师叔都抚须摇，束手无策。

    是师兄，整日埋在医书里倒，是将她给救了回来，让她恢复了清明，不再痴傻。

    但偶尔，她还是会呆愣，也甚是胆小，被人呵斥一声，便会哆哆嗦嗦或了，或了，害得师兄每日都要为她清洗。

    偏逢师父还是个严厉之人，好几次都呵斥她失了禁，也不敢与师兄说，而后闹得整个青云山弟都知她了。

    为此她还寒潭哭着洗了许久褻，是师兄拉扯将她裹了来，自那之后，师父便再未呵斥过她。

    沐彦将那药香炉燃，快要夏至了，谷蚊虫渐多，虽他撒了驱虫粉，但仍有少许将将破卵的幼虫趁虚而，且这药香也有安神助眠之效。

    他了两香，见燃得安稳了，回坐于榻前，指尖探向脉搏，觉她脉象平稳，方才缓声：“明日我谷到镇置些品，可要一起去？”

    景昔眸欣喜难掩，不过片刻，便又黯然失，闭眸摇：“师父需要照顾。”

    沐彦皱眉，他想安抚她宽心，看今日行事状况，师父应是撷了不少元克制桑毒，近来该是不会频频毒发，但他又不甚笃定，也不想看她这般失落。

    “那你想要何，吃的？看的？玩的？我给你带回来。”

    景昔想了半刻，又摇了摇，只神恍然望向他：“我想让师兄早些回来。”

    师兄走了，她连说话的人都没了。

    沐彦一笑，抚了抚她脑袋：“依你，早些歇息吧。”

    景昔，乖乖闭了眸，前剪影攒动，是师兄在为她放帐帘。

    桌上烛火陡然“噼啪”作响，烛光渐暗，景昔睁了眸，呼急促：“师兄……”

    “我在。”沐彦了发间竹簪，捻袖挑了挑烛芯，轻声：“好了，睡吧。”

    立了片刻，听闻榻上呼平稳，沐彦方才转回了外室合衣躺。

    以往他不喜亮着烛火歇息，但如今，已然习惯。

    自那夜之后，她便怕极了黑漆漆夜晚，即便亮着烛火，也会很快惊醒，一晚失禁好几次，他要夜夜起安抚她，而后索便在外室放了张床榻，方便夜里照顾她。

    但即便如此，在面对师父时，她仍是笑容迎面，她说她要救师父脱离苦海，就像他救她那般。

    沐彦翻了个，缓缓闭眸，将纷杂思绪掩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