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兰珊渐渐止住了哭,百川站起来:“我去让小二来将浴桶抬走,再送给你净面。”
他们来敲门时她的确在沐浴,因为刚才又开窗换气,室氤氲的汽消散,而如今浴桶里的已经没了气。
百川又看了一被他端来的两个托盘,也已经放凉了。
“这些我撤走,正好一并让客栈的后厨重新了乎的送上来。”
“不用了。”兰珊摇,而后在两个年轻男人的目光里,有窘迫地说,“我刚刚……哭饱了。”
百川自然不赞同,她明明是饿狠了,外加哭的时候吃了不少气胃里,若是真不吃东西垫一垫,过后少不得又要胃不适。格任还压不会照顾自己,她是如何这么大的——是因为有人细致又妥帖地照顾她吗?只可惜她一也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他很愿意多了解一。
“那……等一会儿吧……我想,和你们先谈一谈。”少女迟疑了一瞬,语气变成少有的定,只是整个人姿态有些生,不得放松。
“那我帮你绞发?”百川折回,拿起浴架上的巾走向她。
“我……”少女似乎是要拒绝,但轻咬犹豫了一瞬,又改变了主意,“那谢谢你。”
突然的礼貌客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主动疏离。已经走到她后的百川抬起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铺开白布巾裹住她漉漉的发,“没什么。之前在满月池,我不也帮你过一次。”
他的语气温和又不会无状,只有他自己心里知,这一刹他有些不悦——他不喜她这样的态度。
“之前啊……”少女幽幽地说了半句,余的半句却只剩无声。
有微凉的风从窗外来,她的背上阵阵生寒。
她瑟缩了肩,百川无言地去窗前闭好窗才又返回。
少女的手还被凌若谷握着。他见她不哭后,多少松了气,又看她回手去,便拿起百川放在桌上的帕,想帮她泪痕。
“哎!你这只手别动!”看到他用的竟然是刚刚被夹的那只手,兰珊立刻声提醒并握住了他的手腕。
“真的不疼。”凌若谷想让她放心,“我不骗你。”
兰珊盯着他的睛看了一会儿,他坦然地回望她。兰珊从那双黑眸看到了满满诚挚,里面的意与直白让她呼困难,无法回应,狼狈而逃。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真心血已经犹如探取,可为什么她却没有想象的欣喜?
“我自己来。”她垂眸,拿过帕自己潦草地着脸,那张粉颜在她手好似半得不到怜惜,态度的敷衍加上不知轻重的力,让双颊都被得微微发红了,凌若谷这样不算心思细腻的人都瞧得心疼。
百川的指腹隔着布巾轻轻她的发,顺便将一有温养作用的灵力蕴涵在意里慢慢注。她心事重重,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只觉似乎轻松不少。然而接来她将要说的话和计划要的事,都像是大的石,沉甸甸压在她的心。
她的心揪着,仿佛一只被铰链死死卡住的齿,超过了可以承受的负荷却还是勉运作,每动一次,每前行一步,都疼得她一抖。每多说一个谎言,每多演一场戏,那锯齿就勒一分。
青宇的包容,百川的温柔,凌若谷的执着,都是这铰链上的倒刺,尖锐锋利,扎她的五脏六腑,连着血,随着齿继续动,又被她亲手来,再血淋淋地刺更的地方,重复循环,血染生锈,化脓成疾,剜之不去,痛彻心扉。
兰珊自嘲地想,她这样的人,也幸好没有真正的心,一团灰蒙蒙的混沌好的,适合她。
她要是有心,怕也是黑的。
青宇,百川,凌若谷……他们的人生要何其晦气,才会遇到她。
她在心酝酿了几次绪,还是觉得不对,不是她希望百川和凌若谷受到的那慌和茫然,担心自己搞砸了,她一时没有开。
可是怎么能不开呢?敖潭还在等着她,他等不起,她也等不起。
然而青宇之时与她说过,他们来日方;,此刻,百川的手还在轻抚她的发;凌若谷也还坐在她边——他的视线专注又专。
她要怎么开?她又怎么开得了!
一瞬间,她的自我厌弃几乎到达了。
她知自己动摇了,她不知的是她为什么要动摇。
可她知,最终,她还是会开的。
她只是还需要时间,一时间,上就好。
会好的,心是假的,心疼就不是真的。动摇犹豫什么的,也不过转瞬即逝。
她一定要救敖潭。
“好了。”百川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拿着布巾的手离开了她的发,“我帮你梳发,可好?”他又说,见她不回也不回答,轻轻叹了一声,转去梳妆台拿梳篦。
兰珊低把皱的帕铺在桌上,似乎想把上面的折痕都压平,以掌为熨覆在其上,左右横向来回抹压,可是那帕皱了便是皱了,怎么抹都抹不平,她的动作越来越急,指节甚至数次撞到桌面,任谁都能瞧她的心浮气躁。
“兰珊,”凌若谷住她颤抖的左手,“你怎么了?”他觉得她的绪很不对劲,直接问了来。
她不答,压着抹着扯着帕的动作却越发急促,目光一丝挣扎与纠结。
百川从背后轻轻拥住她,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稳住她颤抖的双肩,银的梳篦被放在桌上,发清脆的一声响。他伸手覆住她颤抖的右手,“兰珊,你说要谈一谈,是要跟我们谈什么?”
兰珊静默了一瞬。
她停止了颤抖,有被千刀万剐又苟延残再到死到临终得解脱的释然,横竖走到了这一步,竟然是由百川提这样的问题,他仿佛决断的人,即将要张继续又一个谎言的人,就不是她一般。
她终于还是要开的,因为她太了解自己了。寒冰果化成的血之躯里是不化的寒气,别人哪怕拿真心来捂,也捂不的。
因为她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她叹了气:“百川大师兄,你也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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