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钱,必尽四方珍异,府上有个吴地来的厨,的鲈鱼莼菜羹堪称一绝,以钟荟前世的胃都觉甘异常。
每年秋风起时,荀府便大开赏宴,届时京师辐凑,嘉宾盈门,宴上的一篓篓膏蟹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年年都要跑死几匹快。
钟荟只在荀家尝到过这么腴的螃蟹——钟老太爷觉得暴殄天有伤天和,所以钟家虽有“变一瓜为数十,一菜为数十味”的巧厨,却凭空变不螃蟹来。
钟荟回过神来有些骇然,也不知怎么的,近来思绪总是跟拉磨的驴一样,不知不觉就绕着吃打转。
***
变作姜二娘后,钟荟终于得偿所愿地“偷得浮生半日闲”,到世上绝无更妙的滋味,想来平地登仙也不过如此了:
她镇日闲闲地斜倚着,想起来便翻一页闲书,拨两琴弦,写几笔字,有时连这些都懒怠,只是望着天边云或是绵绵细雨就倏忽过了半日——也不是什么都不,二娘的嘴还是很忙的,小厨房每日绞尽脑翻着样置备时令果和糕饼,直把个厨娘愁得发都挠秃了一块。
就这样偷了半日,又偷了半日,再偷了半日,钟荟着连日来使得有些过度的腮帮,终于闲得受不住了,可见人都是有些贱的,才女亦不能免俗。
于是翌日照例去继母院里请安的时候,钟荟便让三娘吃了一惊。
“阿姊,你真要回来与我一读书?平素你不是最厌恶读书学问么?”三娘蹙眉,绷老学究般的正经来,钟荟不由越俎代庖地忧心她小小年纪生皱纹来。
“臭丫,倒编派起你阿姊来了!”曾氏那日在老太太屋里接二连三受挫,也不知邱嬷嬷是如何劝解的,一转脸又挂上了天.衣无的慈母面容,一丝忍辱负重的勉都见不着。
若不是城府突飞猛,便是在憋坏,钟荟有了这个念,一发觉得继母上有几分成竹在的气定神闲。
“阿婴是不是闷坏了?”曾氏和蔼地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前,“阿娘看着气倒好多了,天也渐渐和了,白日莫拘在院里,去园里玩玩,跑动跑动,回去上学倒不急在一时,毕竟将养好最要,落病是一辈的事。若是怕夫怪罪,阿娘去替你说。”
钟荟摇摇:“这些时日女儿因病不能外,反倒因祸得福,因着百无聊赖,便只能读书解闷,虽因天资驽钝一知半解,却也获益匪浅,反躬自,惊觉自己矇昧愚鲁,想来皆因不学的缘故。女儿读到圣人之言:“人皆知以愈饥,莫知……莫知……”
“莫知以学愈愚,是亚圣孟所言。”三娘得意地抢白。
“对!对!就是这句!三妹妹果然是饱读诗书,”钟荟赞叹着,脸上七分钦羡三分落寞来,“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三妹妹那样成章就好了。”
三娘被她捧得极为舒坦蕴藉,忍不住有些怜悯她,然而又鄙夷地想,笨得连句话都说不利索,能学什么来,便落得大方一次卖她个虚人。
“阿娘,既然阿姊见贤思齐,有心上用功,那就让她与我一起读书罢,”三娘抱着曾氏的胳膊,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好不好嘛,我也想同阿姊一起上学。”
见贤思齐不是这么用的哎,钟荟心说,她这三妹妹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曾氏把姊妹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里,摸了摸三娘的后脑勺,在心里叹了气,女儿毕竟还小,轻而易举就被人牵着鼻走,而那个不久前被她引得团团转的女孩,曾几何时已成了知晓谋算人心的牵绳之人了。
她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曾氏近来每次见到二娘都从心底里涌不安来,百年的人参固然不能叫人脱胎换骨,那么区区一个婢就可以吗?
曾氏压心的重重疑虑,小心翼翼地将目光里的一丝凛冽收敛得一二净,对二娘:“你一心好学,阿娘自是兴还来不及,不过是担心你的,你须得与阿娘在此保证,若是疲累切不可撑,否则阿娘必不依的。”
“阿婴知母亲疼我。”钟荟有心也学三娘撒撒,把戏演得真一些,到底僵着死活不来,只得作罢了。
钟荟把正事敲定,又在继母屋里坐了会儿,东拉西扯地叙了些闲话,曾氏和钟荟各怀心思,都有些心不在焉,曾氏满腹狐疑,钟荟则在冥思苦想今日的晚膳该要些什么心,只有三娘是真心实意的兴。
这个年纪的小孩大约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好为人师,她信誓旦旦地对钟荟:“阿姊你放心,有听不懂的便来问我,妹妹必不藏私。”
“那就多谢三妹妹了。”钟荟学那些酸儒假模假式地作了个揖,倒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稚总是有几分可怜可的,但即便有一段同路,终究是要分扬镳,钟荟望着三娘林檎果般红扑扑的脸,有些遗憾地想。
第10章 庶兄
钟荟第一天回去上学,特地起了个大早。她一向的伴读是阿柰与阿枣,因阿柰被发卖了,便由阿杏了缺。
蒲桃将前一天夜里收拾停当的书与盒予阿杏,又将装着桃笙、锦褥的竹笥托付给阿枣,忧心忡忡地叮咛:“你们切记得好生看顾着娘,及时添减衣裳,饮须得温,但也不可过。”
又对钟荟:“娘莫靠近边,若有哪里觉不适切不可逞,莫怕夫责怪。”
“你已经念叨过许多遍啦,”钟荟笑着,“不过去园里上会儿课,午时便回了,不晓得的还我们要探龙潭虎呢,这秦夫莫不是会吃人?”
阿杏和阿枣都凑趣地笑起来。
“娘莫取笑婢,”蒲桃双颊泛红,一板一地,“若不是走不开,婢说什么也要在娘跟前伺候的。”
“行了我的好阿姊,”阿枣半真半假地嗔,“偏你是个能人,咱俩都是废不成?”
这话就有些火药味了,蒲桃脸上非但不见愠,连一丝尴尬也无,反而顺着话:“你能,你能,瞧把你能的,别又当了垫,回来哎唷哎唷地喊疼,还劳累我们夜里起来给你上药油。”
“我那是舍护主!”阿枣一扬,豪迈慷慨地对钟荟,“小娘别怕,回再有什么事儿婢还给您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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