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时·春拂柳 - 25:“我崔愍琰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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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崔愍琰捻着药匙的手指倏然收,瓷匙与玉钵相碰,发刺耳的刮声。药粉洒落在案几上,他却浑然未觉,只死死盯住屏风外跪着的黑影。

    “靖国公夫人、改、改走路,直奔崔府而去。”

    “崔府?”崔愍琰的声音像是从齿里挤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他们去崔府什么?”男人确实未曾料到楼家会有此一招。崔、楼两家的旧怨朝野皆知,早已是明面上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林舒琼此刻登门,无异于自投罗网——或者说,是剑走偏锋?

    跪地的属垂得更低:“属……不知。但我们截获了靖国公府送往崔府的一封密信。”说着,双手将一个乌木托盘举过,盘静静躺着一封火漆密信。

    一直侍立在屏风影里的童竹,此刻才无声上前,接过托盘,脚步轻得如同猫踏雪地,垂着走到崔愍琰面前,将托盘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随即又迅速退回到屏风后的影里,自始至终,未曾抬看过他的主人一

    童竹知,崔愍琰极度厌恶旁人注视他的,尤其是在此刻——男人半,肩背、腰腹缠绕着新鲜的绷带,隐隐有血渍渗,空气里弥漫着重的金疮药气味。

    昨夜刺杀楼朝赋失利,崔愍琰虽带着一剑伤归来,换药包扎之事也是一力完成,这些事男人向来不假人手。此刻烛光摇曳,映照着他肌理分明的上,也照亮了几可见骨的伤

    楼朝赋的剑极其狠辣,有几位置刁钻,自己理起来颇为艰难,但对于自幼便极度抗拒他人碰的崔愍琰而言,他宁愿对着铜镜,凭着惊人的柔韧和意志力,笨拙而缓慢地自行上药包扎,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近

    那些自己实在无法妥善包扎的背心死角,便索撒上厚厚一层药粉,任其自行愈合。他这条命,得很,从不是区区刀剑重伤就能轻易夺走的。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封信,只是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有一没一地敲着桌面,目光沉沉,落在跃的烛火上,脑飞速盘算着林舒琼这步棋的真正用意。去崔府……是求援?是谈判?还是……另有所图?

    良久,他才伸两指,拈起那封信。火漆已被小心剥开,他信笺,目光快速扫过。随着阅读,他脸上的血褪去,神却越来越亮,像淬了毒的冰。

    “冲喜?他一个要病死的废凭什么可以冲喜!”

    崔愍琰的指尖到信笺时,竟抑制不住地泛起一丝冰凉。他缓缓展开信纸,目光如刀般刮过字句。每读一行,他指节便绷一分,待读到“冲喜”二字时,信纸已被攥得簌簌作响。“好一个冲喜!”

    他猝然冷笑,底却翻涌着骇人的猩红。

    “他楼朝赋一个将死之人,也用这等邪术续命?”

    崔愍琰猛然将信纸作一团砸向火盆,窜起的火瞬间吞噬了那些刺目的字句。童竹吓得倒退半步,却见崔愍琰又疯般探手从烈焰残信,盯着焦黑的“天作之合”四字低笑:

    “天作之合?好一个天作之合!”

    崔愍琰盯着信纸上那刺的四个字,指节得发白。楼巍在信言之凿凿,说国师亲自批命,崔元徵与楼朝赋乃天定姻缘,八字相合,可解灾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他心底最溃烂的旧伤。

    “又是算命!”他低吼一声,腔因暴怒而剧烈起伏,“楼朝赋……我早该亲手了结你!”

    凭什么?凭什么他楼朝赋一个将死之人,却能凭借算命先生一句话,就轻易得到他求之不得的“名正言顺”?而他自己,无论是着崔克的份,还是回那个真正的他自己,算命的结果永远只有“八字相克”四个字!诚然那国师的确有几分本事,太与三皇两派势力皆对其推演信不疑,可这所谓的“天命”,此刻只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狗天命!”他猛地将信纸烂,底翻涌着癫狂的赤红,“合不合,由我说了算!一个靠着揣测人心、故玄虚的算命之徒,也定我的命数?”

    既然天不允,他便逆天而行。既然世不容,他就杀一条血路。所有挡在他和崔元徵之间的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杀人而已,他再熟练不过。

    就像当年,那个雨夜,他亲手了结病榻上咳血的崔克。既然崔府选养要看生辰八字,而那病痨鬼的八字恰好合上,凭什么他崔行宵就不行?既然苑文俪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命理,他就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八字”——用崔克的命,用换来的份。

    思及此,崔愍琰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寂的室,带着几分凄厉与决绝。他提起笔,蘸满墨,在废弃的信纸背面狠狠划墨痕。

    天命不允,他便求。神佛阻路,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条通往崔元徵的路,只能由他一个人的鲜血铺就,也只能通向他一个人的终

    “都去!”

    “是,大人”

    “哗啦——”

    信纸残章他掌心被作一团,可就在即将掷火盆的刹那,他又猛地收手。焦灼的火光映照着他剧烈起伏的膛,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三年前那个雨夜——那个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真崔克的夜晚。

    崔府要收养的信息传遍整个南塘时,崔愍琰还没回泉安,说来也巧,他来的路上带了自己份证件,彼时的他正在酒楼里打手,毕竟对父亲死了,母亲也早就去世的他来说,泉安那个家回不回都无所谓,总归只有他一个人,当时的他是打算在南塘找个活计半工半读,日后再参加武科举替他爹还有那些枉死的将士申冤。

    谁也没想到机会会来的这么突然,崔府居然要招养,虽然不愿给人当养,但想到自己的计划想到自己的父母,崔愍琰还是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去登记了,果然,好运一向不眷顾他,他没选上。

    落选的消息像一盆冷,浇透了他满腔野心。不甘与屈辱啃噬着他,可他心底却烧着一把无名火,迫切地想知——究竟是谁,替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当夜,他再一次潜了崔府。月昏暗,他如鬼魅般穿过重重回廊,终于在院书房的记档里,翻到了那个名字:崔克。后面还附着一个城南陋巷的地址,没有片刻迟疑,他循着地址找去。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霉味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昏暗油灯,一个少年斜倚在榻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却还在就着微光读书。最刺的是他膝上摊开的那本《左传》——竟是宋刻珍本,与这家徒四的屋格格不

    “对不住,你该捂上鼻。”少年抬看他,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我这病,传染。”

    崔愍琰意识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自己竟被个病痨鬼震慑住。他怪异,刻意提声量:“你就是崔克?”

    “是。”少年放书卷,苍白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兄台夜访,总不是来探病的吧?”

    男孩说话时气息不稳,却自有一从容气度,仿佛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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