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骨 - 第198章

    太后于大典次日移居京郊行，可以预见的有生之年，她恐怕都不会回来了。此事告一段落，京因大柄移替而产生的动不安终于也渐渐平静来了。

    齐昭昀又收到了顾寰的信。

    顾寰在西南，不得，先帝驾崩也好，新帝登基也好，这等变他只能上表，写信。

    齐昭昀心知顾寰与其他人在乎的事不太一样，固然他也关心幼帝是否能够坐稳皇位，但更多是于一舅舅对外甥的关切，因此写信的时候就特意代了一番幼帝的现状。

    当然不能直写，窥视帝踪一向是大罪。但齐昭昀现在是皇帝的老师，又没有别的事可，每隔一两天就要奉驾，上课，因此说说自己帝师的所见所闻，也还说得过去。

    作为学生，赵霈是很够格的，他聪明，且不大像是个孩，上课的时候专注又刻苦，几乎不用怎么哄劝。在皇室确然如此，这个年纪的孩已经不算小了，何况登基之后的皇帝，从此倘若真有人把他当一个孩，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顾寰收到的圣旨自侍省，但是拟旨的人当然不可能真的是皇帝，而是曹禤。

    那上面吻亲切且带着安抚之意，是幼帝的吻，但却不是他能说来的话。实际上就是曹禤在告诉顾寰，不是为了什么，都一定要稳住，且不能输。

    现在对西南的作战已经如火如荼，且没有顾寰回来的时机。和赵渊那时候被召回不一样，顾寰能够为国尽忠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赢这场仗。

    顾寰自然也清楚这一，他在写给齐昭昀的信里其实没说自己心的煎熬，反而告诉他一件意料不到的事：行辕到了顾璇玑亡的江夏城的时候，他的找到了齐昭昀以为早已为金的那把金刀。

    鲨鱼的刀鞘当然是不见了，但这把刀还在。

    齐昭昀看到这几行字，心一，甚至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顾寰说，待我回来，仍然将这把刀送给你。然而齐昭昀心想的是，这把刀见证了顾寰最重要的人如何死去，上面满都是顾璇玑的血，大概顾寰真的不能持有它了。

    何况，这把刀究其本，就是顾寰送给齐昭昀的。

    他轻叹了一气，心复杂，不知要如何看待这把刀即将回到自己边这件事。

    次日给皇帝讲课之后，齐昭昀忽然提一件事：“如今顾将军在外，陛不得见，或许能够自己写信给他？”

    一个是皇帝，另一个是舅舅，私有信件来往着实很正常。

    小皇帝的睛亮了起来，旋即又犹豫了：“可是，该写些什么呢？”

    他倒不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只是不知该怎么。京与前线保持联系，第一是传递圣旨和军报这条线路，另一条就是派私人京或者京，两样都兴师动众。

    齐昭昀：“陛想写什么，就可以写些什么。顾将军虽然在外，但心仍然牵挂陛，他是陛最可信任的人之一，自然也一样期盼陛的消息。陛无论想说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的。写信，其实和面对面的谈是一样的。”

    其实对于大人来说不是这样的，齐昭昀自己和顾寰之间尺牍来往，最常的就是报喜不报忧。当年写信的时候齐昭昀连笔都觉得生涩困难，因为独的时候在纸面上写心里话对人来说太难了。

    人总是欺骗自己，欺骗别人，说真话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

    好在小皇帝还不是大人，他不明白欺骗的意义，也更有勇气说实话。

    自他幼时，哪怕是不记事的时候，也对顾寰十分熟悉。这位舅舅从某个角度更像是他的父亲，或者兄。一都不陌生，又十分忱直白。赵霈小时候被他抱着走来走去，从母亲的殿到父亲的崇德殿，也因此和齐昭昀早就熟识。

    他并不怕对顾寰没有话讲，只是不知怎么对舅舅一个合格的皇帝。

    自他被立为太那一天起，他余生所有的努力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一个皇帝，像他的父皇那样。

    可惜并没有人教过他。

    年幼的小男孩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叹了一气，小脸皱起来又舒展：“朕明白了。”

    齐昭昀微微一笑，像一安抚。

    赵霈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十分好奇。他能够以孩童的心境会到每个人上不同的质和气息。说来虽然玄妙，但其实本质是一直觉。齐昭昀与其他人不同，他是凉的，像一阵风，但又有柔的，是柔的即将落雨的时候才会有的风。

    他从未在父母上察觉他们之间密的联系和不可斩断的眷恋，但却能从齐昭昀提及顾寰的时候，清晰的辨别那惆怅和未曾言明的温柔。

    人与人竟然可以如此不同。

    他望着齐昭昀上的官服——国丧期已经在他登基之前就结束了，齐昭昀的服是一沉甸甸的紫。他是大都督，一向服紫。选用为官服布料的紫，是一沉郁，蕴厚重光华的稀有紫，这些年总是相传，说满朝风姿最适合这紫衣的人正是齐昭昀。

    其实一般人要到穿朱紫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而齐昭昀也才过而立，这样相比较并不公平。可惜在赵霈的里，也看不到什么公平不公平，反正他们说的是对的。

    他上完课之后，都会留齐昭昀一段时间，或者对弈，或者赐膳。皇帝毕竟太小了，他一人住在里，总觉得太空旷，又没有人陪伴。虽然也有不少侍奉的人，但那都不一样，他想和人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