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一块儿找,找一宿没找到丢失的玛瑙珠。
宝路不敢来,求嫂玉莲去传话。
谁说丢文要枪毙来的?玉莲也不敢来,最后一家用神击鼓传,传到大哥陈百年上。陈百年只能着来带消息,把话放人就走。
开车的是勤奋,昨天哭一场,小睛成两条线。
陈顺送杜蘅上车,叮嘱勤奋:“你他娘的把睛睁大,看好路。”
勤奋立昂首:“营放心,俺不让嫂受一颠簸!”
车发动。
车窗外的景跟着模糊。
勤奋说会睁大睛,真的把睛撑大,撑了一路。
来接应杜蘅是夏教授以及兰同学,他们很郑重,带了个空的工箱过来,对玛瑙珠找不到表示理解,并且邀请杜蘅去主帐左手边第二个帐篷里用早饭。
夏教授说的是“用”。
他的气质使这句话很文人腔。
“一定吃了再走。”
夏教授地说,“有开洋1加香菇罐的卤面,早饭要吃饱的,人才有神,不知合不合你胃?吃得惯开洋吧?”
说话间走到帐篷区,夏教授和杜蘅别,他们要先把东西拿去给薛老过目,都已经代过了,她直接去帐篷里吃。
杜蘅。
她没有胃窃听别人说话,但许蔓蔓的声音实在太大。
“……也不想吃什么,就是想锦江饭店的心。”
“谈男朋友了?是的吧?你就瞒牢你姆妈和我吧。”
“没、没有,真没有。您能不能和小姨夫说说,让我和几个同学也来这里帮忙?田上的活儿太累,我都晒黑了。”
“是晒黑不少,等会儿自己和姨夫说去,面好不好吃啊?”
“好吃,薛教授蛮吃您的面吧?”许蔓蔓对小姨嗲笑。
帐篷一扇门帘是敞开的。
除了端着面条在吃的许蔓蔓,还有那位挂十字袖标的女护士。
四周都是的香气,腾腾的气味。
几蒸馍的大锅上架着笼屉,大师傅在烧灶,烟雾龙似的,顺着风向直往北边。
不断有年轻学生从帐篷前走过,大多走向前面一个提供的军用帐篷,因此许蔓蔓她们并没留意外面的人事。
杜蘅转离开。
无意窃听的对话已经喂饱她了。
面还是别吃了。
她得回停车找勤奋,勤奋会把她送去场学校,昨夜雨,人踩来的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草防。
鞋踩上去,会发脆响。
像冬天踩在起壳的雪面上。
杜蘅低着,走着走着,视线里突然多一双洁净的军靴。
这个人站定,不动了。
在她几步外。
军靴像是新的,一泥垢也没有,视线稍稍上移,这人明显原地立正,发几声很特别的动静,应该是新衣料活动时来的。
她看到一双贴的手,很快被这人的左手引。
有明显烧伤痕迹,旧平坦,新扭曲的,男人的手。
像谁把一张纸死死皱,又妄想抚平,恢复原样。
结果就是这样。
不成样。
她的脑在转,脚步没停,也没抬,已经决定可以踩泥路,给这位腰上别枪的军人让步。他的腰带也是新的,黑,这让她想起陈顺每一条都带折痕的带。
她经过他。
往前走。
山坡上已经围一个清楚的范围,杜蘅看见了江教授,她顺着造纸厂放的路径,正和两个地质学者讨论什么,看起来依旧雷厉风行。
“小……”
“小杜同志。”
杜蘅还没有习惯“同志”这个称谓。
但这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她听过这个声音学着杜家年轻一的佣人那样,喊她“小”。
她转,谨慎地打算先观察。
然而没错。
是他。
从看到他脸上黑罩的那一秒,她就认他了。
“严冬哥?”
严冬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笑,可是脸肌失控,冷漠的脸上现笑容。
她肯认他。
他听到她声音里的一惊讶,闪光的惊讶,仿佛在问“真的是你吗”。他笑了,在心里回答“是我啊”。
笑容是犹犹豫豫,缓缓升起的。
常年冷漠的脸在重新捡回笑容这项技能,像个重伤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终于,初有成效。
意识到自己在笑,严冬抬手调整罩位置。
希望在杜蘅面前,把自己吓人的残缺遮盖好。
即便抬起贴在上,贴到的手有些困难,他克制住痛麻,好好完成了这个动作。调整过后,左手背到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张开,合拢,再张开,再合拢。
像缺血的心脏疯狂泵血那样。
急促地开合。
连同这只手,都是他吓人的残缺。
——
【注】
开洋: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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