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这妇人姓郑,是江宝嫦的娘,也是她的心腹,忠心耿耿地跟了她十几年,把几个大丫鬟一手调教来。
郑嬷嬷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沉声:“老不敢生小的气,小让老朝西走,老不敢朝东,小让老河,老不敢上吊。”
“嬷嬷这是还在恼我。”江宝嫦看向镜,拿起一支银钗,置于指间慢慢把玩,语气里带几分无赖,“嬷嬷虽然恼我,还是跟着我来了汴京,可见心里终究是疼我的。”
郑嬷嬷忍不住:“老把小当成手心,心血,怎么会不疼小?”
她撞见江宝嫦狡黠的目光,一时语,半晌方涩然:“老只是怕小走错路,嫁错人,将来后悔莫及。”
连白芷和云苓都不知,她们从越州带来的五十只箱里,有四十九只装的不是金元宝,而是实心的砖。
江老爷暴毙之后,她跟着江宝嫦把里里外外的账目全都对了一遍,发现偌大的江家竟只剩一副空架——盐政司的官员们层层盘剥,亲友贪得无厌,老爷养的那几个瘦又耗资甚,再这样挥霍去,最多也就维持两三年的光景。
算完账目那天午,江宝嫦关上门大哭一场,待到办完丧事,便命她悄悄装好箱,了三十个得力的仆,锁好祖宅,毅然上京。
郑嬷嬷见四周无人,往手心倒了儿桂油,慢慢抹到江宝嫦的发上,像以前一样给她梳。
“小,老跟了您这么多年,多少明白您的心事。”她苦婆心地劝说江宝嫦,“我知您心气儿,不想被人瞧不起,可这一回,您的主意也太大了。”
“嬷嬷,我没别的路可走。”江宝嫦悲凉之,语气也变得低落,“我一个孤女,无兄无弟,无权无势,若是不找舅舅当靠山,在越州不半年,便会被那些叔伯辈搜刮净,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郑嬷嬷的手颤了颤,:“可您不该……”
“我不该骗人,不该虚张声势,对么?”江宝嫦苦笑一声,“嬷嬷是没见到崔府的另一位表小,她没有银钱傍,全靠舅母的垂怜过活,非但不受人们尊重,便是我那位看不用的表哥,只怕也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把她当成猫儿狗儿戏耍。”
她顿了顿,底闪过不服输的光芒:“若是我不些,她的今日,便是我的明日。”
“可……”郑嬷嬷被江宝嫦说得有些糊涂,“可这样的日,什么时候是个呢?小的脑比老好使得多,应该算得来,您这样散漫使钱,便是把那些金银首饰悉数变卖,也不过撑个三年五年。”
“三年足够了。”江宝嫦往小巧的青釉莲香里了一支亲手所制的鹅梨帐香,以烛火燃,“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饵已经撒去,总有人上当。嬷嬷替我掌掌,寻一桩好姻缘,日后我们一起给嬷嬷养老送终。”
“小折煞老了。”郑嬷嬷勉挤一个笑容,脸上的忧却分毫不减,“不过……小有没有想过,被钱财引来的‘鱼儿’,值得托付终吗?再说,纸里包不住火,您瞒得再好,总有馅的一天,到时候咱们该怎么收场?”
“那我只好‘矮里面挑将军’,走一步看一步了。”江宝嫦在清新淡雅的香气伸了个懒腰,起走向床帏,意态闲散,颇有飘逸洒脱的风姿,“况且,标榜不金银的男儿们,也未必是真君,说不定还又穷又丑又虚伪,看一就教人作呕。”
嫁人如投胎,本就充满变数。
她走投无路,只能背一战,尽人事,听天命。
接来的二十多日,江宝嫦和崔妙颜常常腻在一。
她们乐此不疲地商议着如何收拾院,怎么布置房间,有时候聊得过于投机,竟宿在同一张床上,不知不觉把孟筠撇至一旁。
崔妙颜喜江宝嫦见识广博,随和,不似孟筠脆弱,动不动就掉泪,又觉得她房无论吃的用的玩的,全是从没见过的巧玩意儿,渐渐把她看生平知己。
崔行舟有心献殷勤,拿着从外面淘换来的香笺粉盒,大清早就莽莽撞撞地往里闯。
第一回,他被白芷和云苓客客气气地请了去。
第二回,他被郑嬷嬷着脸堵在门,指桑骂槐地寒碜了好半天。
崔行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心里堵得透不过气,因着害怕伤了兄妹间的和气,也不敢找母亲告状,只能背着人向孟筠诉苦。
孟筠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方拭泪:“人家是规矩人,你又何苦招惹她?也只有我……只有我没羞没臊地跟你这个冤家厮混。”
崔行舟见她怨带恨,满目柔,酥倒了一半,又想起她的诸多好,忙不迭拱手作揖,连声赔不是。
到了除夕这天晚上,江宝嫦陪着舅舅舅母和几个兄弟妹用过年夜饭,回到院里没多久,就使丫鬟给崔妙颜和孟筠帖,请她们过去玩乐。
崔行舟正在孟筠屋里陪她棋,见江宝嫦送来的帖上洒着银粉,气味芬芳,又写得好一手风婉约的簪小楷,急得连声问丫鬟:“真的没有我的帖吗?你没听错吧?”
云苓快语如珠:“表少爷说笑了,婢耳不聋不,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办不利索。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家小怎么会给您帖?”
孟筠多思多虑,总觉得云苓是在嘲讽自己。
她推说不适,不肯赴约,把崔行舟赶去,躲在房哭得昏昏沉沉,连脸都没洗,就倒睡。
不知睡了多久,孟筠听到压得极低的责备声。
“你不是我的丫鬟,论理我没有资格教你,不过,辞旧迎新的好日,你们小哭成这样,你也不知劝一劝吗?”江宝嫦粉面怒,低声呵斥孟筠边的丫鬟槿儿。
孟筠既羞又惭,既愧又怒,将帕蒙在脸上,小声:“宝嫦,我的事不用你。”
江宝嫦挥退槿儿,隔着帕摸了摸孟筠的额,问:“阿筠妹妹,你哪里不舒服?我请个郎过来瞧瞧好不好?”
“少在这里猫哭耗假慈悲。”孟筠撑着坐起,一双得像桃儿一样的睛恨恨地瞪着江宝嫦。
她到底年纪小,一开就哭腔,不像吵架,倒像诉委屈:“我知所有人都喜你,可我就是不喜你!你抢走了妙颜,又把行舟哥哥勾得魂不守舍,假仁假义,心不一,我……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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