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她私召他,是一個月後。
「聽說,你上回在她面前痛哭涕。」閭丘先生問。
安棲逸已知閭丘先生與皇后私厚,但未料她連閨房之事也會對閭丘先生相告,不由得面上一紅。
「學生心疼娘娘傷。」
「你也算是個奇葩,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先生看過娘娘的傷罷,難,不替她難受嗎?」他問。
「娘娘軍旅,自小習武術,大傷小傷不斷,比起尋常女,更有擔當。」
皇后的背景安棲逸也清楚,可他還是十分不捨,好好的一個貴人,連睛都沒了,怎教他不難過。
「她有沒有左,都沒有差別。」
閭丘先生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向來格和順的安棲逸竟莫名起了一絲怒氣,但他不敢頂嘴,到得夜人靜,才回過味來。
是的,這樣驚世絕豔,有丘壑,能治國平天的女,莫說少隻左,就算全瞎,也還是之極,讓人不能不憧憬。
他聽聞過,皇后十三歲的時候,便曾單槍匹馬從土匪窩救一個被擄的孩。
可等到他再度看到她卸妝容,還是忍不住心頭痛。
不過這次已能忍住淚,到底過了一個月,那種心疼難忍到想哭的受終是淡去了些。
「娘娘與閭丘先生,是世嗎?」他想轉移注意力,便問。
「哀家與他自幼相識,可算青梅竹馬。」
安棲逸兒時都在養病,沒有什麼青梅竹馬,到大了後,不喜歡父母兄弟之外的旁人近,也沒有收通房丫鬟,都是讓小廝男僕侍候,聽到皇后這麼說,除了有些羨慕,還對閭丘先生有點不是滋味。
「先生學養俱豐,對微臣.......有再造之恩。」
他胡亂稱讚了幾句,掩蓋自己心頭的異樣。
「哪有什麼再造之恩,也不過就是你的主考官罷了。」皇后。
有的,若不是先生,我不能與娘娘說上話,更不能在這裡陪伴娘娘,也不曉得娘娘吃過那麼多苦,讓人這般心疼。
兩人沒說話,皇后的衣襟微有些鬆垮,香肩前,那疤痕竟是直往左邊心而去。
安棲逸看了又是一陣難受,前便朦朧起來,他勉力吞忍,還是有滴淚珠啪搭掉了來。
「若非閭丘先生再三提及你的意,哀家都要認為你是想淚遁,好避開哀家荼毒了。」
兩人此時面對面在鳳榻上坐著,皇后掩好自己的衣襟,安棲逸以為她厭煩自己哭泣,要請他走人,心一慌,便伸手去握住皇后柔荑。
「不是的,微臣是不捨娘娘嬌貴,卻,卻受此暴。」他忙。
「哪裡嬌貴了,哀家受過的傷可比你哭過的次數多多了,十五歲那年,哀家就曾女扮男裝混軍營隨哥哥打仗,那時受的傷,還比這更嚴重。」她。
皇后沒有開手,任他握著。
「還,還有比這更重的傷?」
安棲逸悚然,這由額至,瞎了皇后的一刀,已是極狠極兇,儼然要將她整個人戮心劈開,若是比這更嚴重,莫非是千刀萬剮?
「嚇嚇你而已。」皇后挑眉。
他是被嚇到了,但又鬆氣,若是再看見比這更嚴重的傷,定會忍不住又哭的。
「真不經嚇,想來你是被捧在手心嬌生慣養的了,若父母知曉你成為哀家幕之賓,可要恨上哀家了,你還是去罷。」
「娘娘不要趕微臣走,微臣,微臣早已告知父母,娘娘是留微臣議談國事,他們知後也很是興。」
安棲逸上回已對安夫人安老爺說了謊,說他在朝上的表現引起皇后注意,因而受到私召要留宿宮,二老也不懷疑,只要他不能熬夜傷。
「很是興?」
「是,微臣鑽研治國之數年,雙親見微臣能自己歡喜之事,也替微臣興。」他誠實。
「你父母倒真是很寵愛你了,可你這樣說話,就不怕哀家疑心嗎?」
「微臣沒有什麼不能對娘娘說的。」
常人若鑽研治國之,多半對於從政有興趣,於位者而言,很容易就會往篡位奪權一路想去,可安棲逸本就無心仕宦,當初純粹只是興趣,到後來,更大的興趣卻是時時探聽皇后如何對治大小國事了。
「哀家當了皇后後,疏於習武,否則當時,那刺客是動不了哀家的。」皇后又。
安棲逸心想,若有朝一日再有這般凶險,他說什麼也要為娘娘擋刀,這個國家不能沒有她,少了他卻無足輕重。
「微臣聽聞過大將軍威風赫赫,名震關外多年,娘娘亦是女豪傑。」安棲逸。
大將軍和宰相都是皇后的兄長,鳳家一門,掌握著大雲朝命脈,民間都戲稱天是鳳家的,莫怪有人要對皇后那般毒手。
「哀家許久沒見到二哥了,倒有些惦念他,他與琳瑯長公主結縭十七載,相依相守夫唱婦隨,總是在那遙遠的邊疆之地,不常回京。」
「娘娘與兄長們厚。」安棲逸聽皇后語氣的那絲思念。
「哀家自小無父無母,算是兩個哥哥帶大的。」
安棲逸只聽得又心疼起來,原來皇后竟是孤兒,民間還傳聞她家底厚,父親是前代大將軍,竟都是以訛傳訛,想來以前他的包打聽打聽到的消息,怕有一半是謠傳。
他從小是父母的心肝,娘娘卻沒有爹娘疼愛。
「往後微臣都會陪在娘娘邊。」
他一時腦熱,便如此脫而,也不覺不妥,只想著過去沒人疼愛皇后娘娘,那麼往後由他來疼愛罷。
「你還敢同哀家了,膽兒。」皇后側頭看他。
「微臣不敢。」
是心疼,不是同。
這回兩人又是十分純潔的說說話,便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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