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香椿芽

                           

                           

    几个人借果铺里面的储间说话。

    林叔忙完手的活，急匆匆赶来，看见林婶拽着程晋山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气，眉心拧得更。

    他蹲在地上，抖着手燃一支烟，哆嗦着叼在嘴里，半晌方哑声替程晋山解围：秀枝，别哭了，他不是，上的衣服和鞋，是我给的。

    年过五十的男人竭力控制着绪，吞云吐雾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眶：走了两三年，说不定已经投胎去别家了咱们老两也得朝前看

    过不去！我心里过不去！林婶提嗓门，哭得更伤心，不住捶打自己，又扑上来打他，要不是我们只顾着生意，从来不他，他怎么会被人拐带着走上邪路？都怪我，都怪你！

    程晋山呆愣愣地听着，将支离破碎的话语排列组合，勉拼凑背后真相。

    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又缺少父母束，在小混混的引荐，兴兴认了位江湖大哥。

    大哥有钱有业，还有日抛的漂亮女人，实在是他的人生理想，值得他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没满十八岁的男孩还不明白，生死并非轻飘飘的两个字，上风光，除了真本事，还需运气加持。

    很显然，他的运气并不好。

    接了大哥的重托，斗志昂扬地带一伙兄弟上街和仇家血拼，稀里糊涂挨了一闷，当时就破血，吐白沫。

    自家兄弟和对方仇敌见势不好，一哄而散，林叔和林婶闻讯赶来，孩已经有气没气。

    在重症监护室苦熬了半个月，把家产熬熬尽，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走得荒唐又潦草。

    说不清当时是谁的死手，又都是未成年，归结底就是笔糊涂账。

    程晋山听得胆战心惊。

    若是早几年运气再背些，或是执迷不悟，在那条上越走越黑，前这血淋淋的例，说不定也是他的结局。

    幸好他已经打算走正。

    他又看了项嘉。

    凡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如果早遇到她多好？

    如果他没杀人多好？

    林叔一声不吭地任由妻发绪，等她脱了力，伏在他肩上哭，这才嘶声：你说得对，是我没有教育好他。

    他看向程晋山，又似乎在越过他，看向另一个少年，目光令人心碎：要是他还好好活着，就算考不上大学，像小程一样跟着我卖鱼货，至少能混个温饱

    可惜，人生没有重再来的机会。

    程晋山终于明白，林叔对他超寻常的信任和优待，背后藏着这么层悲痛的隐。

    他倒不介意人替，只是觉得唏嘘。

    项嘉一直扮演安静的看客，等老两绪渐渐平复，竟然开，说了句人意料的话。

    她说：程晋山爸妈没得早，也可怜。您二位要是不嫌弃，认他当儿，让他给你们养老送终怎么样？

    程晋山睁圆了睛她怎么知他没爸妈？！

    看见项嘉神微微闪烁，他瞬间明白过来她不过是随胡诌。

    却正好押真相。

    林婶睛一亮，抓住救命稻草，切地看向程晋山，越看越觉得他像自己儿：真像眉像鼻也像原来你就是小程啊，最近总听老林夸你踏实能

    林叔也掩不住心动，又要端着为辈的威严，沉片刻，问：小程，你愿意吗？

    程晋山被这一连串意外砸懵，没什么主见地看着项嘉，征求她的意见。

    他本能地信服她，觉得她不会伤害自己的事。

    项嘉迎着他的目光，轻轻。

    他忽然惊觉，她的睛很大很，尾微微上翘，瞳仁却漆黑无光，好像能把别人的魂魄给去。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地叫了两句：爸、妈。

    将绪激动的老两送回家，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林叔林婶都是本分老实的人，认他们当爸妈当然很好。

    说句贪心的话，等到他们百年之后，他也有家业可以继承，少奋斗多少年呢！

    可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儿？

    他回到家，在卧室门来回绕了几圈，忍不住抬手敲门：项嘉，你睡着了吗？

    屋里没有亮灯，却有很细很轻的嗡嗡声传来。

    程晋山意识竖着耳朵，辨别那是什么动静。

    声音很快消失，停了几秒钟，女人的声音才迟迟响起，带着令他陌生的颤音：怎么了？

    总觉得她的嗓漉漉的，带着意，和白日里的平静淡漠截然不同。

    程晋山愣了愣神，这才说心疑问：我有儿不明白，先开始哭成那样，后来怎么就收我儿了呢？你说到了明天早上，林叔林婶会不会后悔，觉得我是图他们家家产？

    那你就好好表现。项嘉的态度不大耐烦，好像觉得他问的是彻彻尾的蠢话，就算现在是一时冲动，你用真心换真心，总有打动他们的时候。

    也有理。

    程晋山忐忑又激动地回去睡觉。

    朦朦胧胧间，嗡嗡声又响起，像讨厌的苍蝇。

    他烦躁地抬手在虚空挥了两，被重的困意裹挟，很快发规律的鼾声。

    清明节过去，香椿树红红绿绿的芽，散发特有的香气。

    项嘉买了两小把，将老切掉，放焯十几秒，去除涩味。

    里滴几滴用油，香椿芽更加翠绿，不易变。

    捞来泡冷，控分，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加一小勺盐，腌渍片刻。

    油爆香蒜末和辣椒，呲啦啦浇在香椿芽上，拌一拌，就是脆可的时令凉菜。

    程晋山最近格外有劲儿。

    一大早就去批发市场货，白天甩开膀杀鱼剁块，往相熟的几家饭店送货，不忙的时候还要帮林婶买药，陪她去医院看病。

    吃过晚饭，坐在茶几前学够两个小时，再门快跑五公里，连手机都没空玩。

    忙得像枚陀螺，反而越来越神，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脱胎换骨。

    初一的课程学得差不多，开始接初二容。

    项嘉不怎么指导他的课程，更注重教授学习方法和记忆窍门，又提前待他：林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