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

                           

                           

    程晋山察天机，向项嘉求证真假。

    项嘉买了很多金纸，借用沙发一角，双手灵活地折着金元宝。

    闻言，她很给面地掀了掀：不然呢？你以为她们是什么关系？

    不是不是学学妹吗？程晋山蹲在她边，眉锁。

    很显然，悟的真相超他的认知范围。

    单纯的学学妹，能到这地步吗？带着怀的女人逃到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隐姓埋名，吃苦受罪，就算险些被人迷，都没有吐过半句抱怨。

    除了，没有别的解释。

    那宁宁知吗？程晋山在老家的时候，也见过小青年勾肩搭背，却没见过活的拉拉。

    大概女人所受束缚太多，能够挣脱世俗舆论，不顾旁人看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可能知，也可能不知。项嘉见他闲着，指指篮里的金纸，教他手工。

    等她离开人世，他如果有良心，逢年过节烧几个金元宝，也算没有白认识一场。

    我会折。程晋山生怕她小瞧自己，拿起一张纸，三两折个形。

    也是吃饱了撑的，他为邻居起心来：宁宁大着肚，婚也没离，以后麻烦还多着呢！唐梨一个小丫片，能扛多久？

    谁也不知。

    几天过后，唐梨颈间的伤痕终于彻底消失。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神抖擞地回到家里，从此开始早上门找工作、晚上回家编瞎话的规律生活。

    许攸宁似乎有所察觉，却没有拆穿唐梨拙劣的谎言。

    她在网上找了个翻译的兼职，趁唐梨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工作。

    编辑不大厚，给的时间很，翻译的又是晦涩艰的学术论文，几天来，许攸宁肚就有些疼。

    项嘉偶然发现，无法坐视不理，分走几十页论文，上班的时候摸鱼替她翻译。

    程晋山过来串门，眯着瞪了半天，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看项嘉的神多了几分崇拜。

    赶在截稿日期差，许攸宁见她翻译得又快又准确，脸上浮现探究之。

    女人言又止，半晌方：项嘉，你你是不是也经历过不好的事？

    受教育平不亚于她，却屈才在菜市场一个普通的售货员。

    懂得如何理伤，抗拒与异接，穿着偏保守，不愿过多肌肤

    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项嘉是不是也被男人家暴过呢？

    甚至于，这个名字，这份，是真的吗？

    项嘉的表骤然变冷。

    她一言不发，垂着看向香薰蜡烛摇曳的火光。

    许攸宁自悔失言，讷讷歉：对不起，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不是人人都愿意把血淋淋的伤疤揭开。

    事实上，有些脓疮太可怕太致命，别说清理，就连轻轻碰，都会令人痛不生。

    转到了清明。

    大早上，项嘉买了一大把新鲜艾草，打算十几只青团。

    将新鲜的叶摘，放在煮两分钟，去除涩味的同时，也能保持叶片翠绿。

    加儿白开，用榨机打碎，如果想要卖相好，可以只取青，可项嘉喜微微苦涩的滋味，因此保留了些许叶泥。

    适量糯米粉与艾草和在一起，加两勺猪油，成光的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小剂。

    馅料有甜有咸，程晋山昨天晚上从市场捎回来一袋红豆沙，几只咸鸭，还名要吃黑芝麻馅。

    红豆沙是现成的，手心抹一油，搓成小小的圆球。

    黑芝麻需要用小火炒熟，蒜臼捣碎，和猪油、白糖一起搅拌均匀，分成同样大小的圆球。

    剥咸鸭黄，和松、拉混合在一起，同样搓球。

    多余的白，留给程晋山夹馒吃。

    青的面团很，用手压扁，边缘薄，将馅料裹去，一一包严实，外面再抹层油。

    上锅，蒸足十分钟，稍微焖一会儿，翠绿变为绿，鲜艳滴。

    用保鲜裹好，存放两三天都没有问题。

    只有一样，不可加，吃的就是这一味冷糯绵甜。

    项嘉不允许程晋山囫囵吞枣，教他小小细细品尝。

    程晋山满脸不耐，吃到香甜的黑芝麻，角又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翘。

    吃过早饭，他提着包好的青团，往隔和虞雅家送。

    项嘉则拎着装满金元宝和纸钱的篮，慢慢走向市场。

    天渐黑，来不及回老家上坟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十字路，燃纸钱，寄托哀思。

    项嘉的睛被烟雾熏红，找了块没人的角落，将纸钱堆在破铁盆里。

    明亮的火苗蹿起，她不断往里添纸钱和金元宝，喃喃：，您在面过得好吗？再过两个月，我就过去和您团聚

    程晋山追过来，不知怎么从那么多人里一认项嘉。

    她穿着灰扑扑的宽大外，发躁躁地披在肩上，脑袋低垂，时不时抬手一睛。

    这是哭了？

    程晋山从没见过项嘉哭，倒是挨过她不少教训。

    这会儿，他被她柔弱的一面唬得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站在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不敢上前。

    她在跟过世的亲人说话吗？

    程晋山不太能共。

    他爹是个烂赌鬼，把家产全赔了去，还附赠五手指。

    寒冬夜喝多了酒，一脚跌臭沟，被人捞来的时候，臭气熏天，冻成人。

    他那时候才六岁，他妈年轻漂亮，没理为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货守寡。

    新找的男人是村里的万元，盖得起气派的小别墅，却不肯替别人养儿。

    心不狠，站不稳。

    他妈也算女豪杰，狠狠心撇他，风风光光嫁过去，从那以后，再没回来看过他一。

    家里唯一的破房给了叔叔，他也就凑合着在叔叔家混饭。

    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磕磕绊绊上到初二，婶婶忍无可忍，说话夹枪带，嫌弃他只不。

    程晋山那时候自尊心，嘴里说着上学没用，不如趁早社会赚钱，再也不肯踏学校，背地里却跑到野地嚎了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