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盘

                           

                           

    时光如般过。

    或许是解脱的日即将到来，项嘉不再像从前那样焦虑，变得平静了许多，对人和事也越来越宽容。

    就像弥留之人回光返照，她甚至不排斥唐梨的接近，常常陪着女孩逛菜市场，拼单购，教对方如何照顾妇。

    对待程晋山，又多了一重说不清不明的责任。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捡回家的浪狗，总得儿心思，教会它如何谋生。

    好的是，这条狗是白狼托生，怎么养都养不熟，等她离开那一天，应该也不会伤心难过。

    不好的是，他的文化平太低，社会经验也有限，虽然谙在底层摸爬打、偷摸狗那一，却对人际一窍不通。

    我知你看不惯李哥，但面功夫还是要。项嘉看着蹲在门嗑瓜的程晋山，只觉一百万个闹心。

    他不是好人，偷摸郑姨，睛专盯着大姑娘小媳妇看。程晋山撇撇嘴，十分不屑。

    人家好歹是这儿的小老板，该忍就忍，别给林叔惹麻烦。项嘉轻声叮嘱。

    程晋山兴致不地哦了一声，忽然扭过，上打量她。

    他皱起眉，问：他没有占过你便宜吧？

    这女人不修边幅，模样也普通，应该不至于。

    可谁知男人虫上脑，能什么事。

    项嘉怔了怔，哭笑不得：没有

    程晋山松了气，顿了顿又说：谁敢欺负你，直接跟我说，看老不开了他们的瓢。

    他这人坏病一大堆，但最讲江湖义气。

    项嘉收留了他，又帮他办假证，给他介绍工作，已经算是自己人。

    程晋山护短得很，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

    项嘉心里有些动，却意识拒绝：不用，没人欺负我。

    就算被人欺负，她也会想办法独自应对，再不济一个人缩在角落，默默舐伤。

    所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背后总隐藏着更加可怕的陷阱。

    三月十六日，程晋山拿到第一笔血汗钱。

    两千五百元整。

    不是靠坑蒙拐骗，更与人命无关，每一张红票票的来历都光明正大，经得起反复推敲。

    还没到班时间，他就往项嘉铺里跑了三趟。

    晚上一起吃饭，我还喊了虞雅和万哥，咱们去吃大盘。少年的兴奋和得意明晃晃写在脸上，南边儿新开的一家，生意可好了，待会儿我先去占位置！

    他当东主。

    这顿饭必须安排得妥妥当当。

    新疆人开的大盘店占据大街小巷，但凡盘不够大，材质不是不锈钢，都显得不正宗。

    的是辣味，红彤彤的辣椒、面糯烂的土豆、泽诱人的块一并泡在郁的汤里，上再缀一把香菜，吃的是闹红火的市井味。

    女人喝果粒橙，男人碰雪啤酒，浩浩抱着碗涮过清的和土豆吃得正香。

    老板，两份面！程晋山辣得直哈气，咕咚咕咚猛啤酒。

    没有面条的大盘，不算完整。

    还得是宽面，手工制的最好，煮熟后倒盘里搅一搅，混几颗的青菜，足以有效安抚被辣椒折磨的胃。

    喝多了酒，男人们带着浩浩结伴去撒。

    虞雅找了个服装店导购的工作，靠提成吃饭，每天早晚归，非常辛苦。

    但挣的是净钱，腰杆，说话底气也变足，整个人的气神儿都显得不一样。

    这会儿，她穿着驼的薄衣，浅蓝仔，发挽起，保守又温柔，像极了贤妻良母。

    眉染上几分愁绪，她吞吞吐吐地跟项嘉倾诉心事：老万想跟我领证着我跟他回老家见爸妈，可我还没想好

    他介意你的过去吗？项嘉一针见血，说虞雅隐忧。

    我没敢问，不过他有个工友，以前去过我那儿上周在工地撞见，说了两句话，老万很不兴虞雅轻轻叹气，眉宇间愁云更重。

    何止是不兴。

    压着她折腾了大半宿，一个字不说，动作暴得吓人。

    还是得说开。项嘉给理建议。

    可是虞雅低搅拌碗里的面，圈有儿红，我怕他嫌我脏

    到底在泥潭里泡了好几年，哪那么容易洗净。

    他要是嫌你，就再换一个。项嘉引她困局，将目光放远，的事，求不来，他心里过不去，你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三条的蛤蟆不好找，两条的男人有得是。

    说句难听话，一个是离过婚的糙汉，一个是带着孩的失足妇女，破锅破盖，哪有谁不上谁？

    从项嘉的角度看，虞雅年轻貌，格也好，与其优柔寡断，不如早儿把脓疮挑破。

    万金元要是看不开，那是他没福气。

    人生路漫漫，说不定有更好的姻缘等着她。

    退一步讲，没了男人也能活。

    无则刚，老话不是没理。

    虞雅被她醒，睛亮了亮：你说得对，我找合适的时机和他好好谈谈。

    大不了一拍两散。

    她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这会儿有孩在边，又有本事养活自己，确实没必要低声气地求人怜悯。

    如果老万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就算领了证，以后该生气还是要生气，建立更亲密的关系之后，说来的话肯定更伤人。

    万金元还不知自己的墙脚被人挖倒一半，乐呵呵地拍着程晋山肩膀，给他递烟。

    小程女朋友了吗？自己有喜事，总盼着别人也成双成对，他声气问。

    没有，先赚钱再成家。程晋山完全没开窍，跟着他吞云吐雾，听见浩浩咳嗽两声，又在泥地上掐灭，穷得叮当响，拉着人陪我喝西北风有什么意思？

    让你给你介绍。万金元看看他的脸，开起玩笑，你这条件，小姑娘喝西北风也乐意。

    千穿万穿，不穿，程晋山非常受用，嘿嘿笑了好几声。

    可他松松散散的好日已经到。

    这天晚上，吃得肚圆，程晋山正打算睡觉，看见项嘉从帆布袋里掏一摞书。

    全初教材。

    看着像旧书市场淘换来的，新旧不一，上面还写满爪一样的潦草字迹。

    从今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