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什么要收留程晋山，连项嘉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不怕他的胁迫，也看他没什么文化，厉荏，虚张声势。

    事实上，随便耍个心儿，便可轻松甩掉他。

    可是，或许是一个人的日太孤寂，太难熬，闹闹的过年氛围又放大了这觉

    总之，鬼使神差的，她留了他，还忍耐了这么时间。

    就好像穷途末路的人撞上一条浪的疯狗，一人一狗对峙半天，它没有咬断她的脖，她也没有捡起石砸过去。

    疯狗别别扭扭地跟着她回来，借她的房遮风挡雨，还在这里蹭吃蹭喝，拆家撒野。

    偶尔帮她吠两声恶邻，便是它的唯一价值。

    养不熟，肚更是个无底。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奢侈品。

    更何况，等她离开的那天，它又要怎么办呢？

    还不是另寻去路。

    说不定被舒坦的日养废，连自力更生的本事都丧失。

    项嘉还记得自己养的第一只。

    是十四岁那年，从树捡的还不会飞的小八哥。

    的喙，的羽，乎乎的温又脆弱，她手足无措地捧着它，那一刹那受到一伟大的使命，颤抖着将它轻轻抱在怀里。

    可是，她没有本事照顾好它。

    反而让它成为自己的弱，成为别人挟制自己的又一个工。

    她大哭着，尖叫着，抵死不肯屈服。

    然后

    啪的一声，小小的鸟儿被一只大手重重摔在地上。

    暗红的血，从它鹅黄的喙里涌。

    这就是而今的项嘉，不愿意和陌生人生羁绊的重要原因。

    程晋山在她这儿，已经发挥过所有价值。

    两个人各取所需，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可少年显然不这么想。

    他狠狠皱着眉，连都不香了，问：为什么？

    接着又啧了一声：不是都说了，我躲着儿。你放心，就算真的倒霉被抓，也不会连累你。

    项嘉沉默了一会儿，拿手机，开备忘录。

    既然你不肯走，我们就算算，这段时间你了我多少钱。她拿杀手锏，一样一样开始算起。

    也真难为有那么细的心，连吃了多少个饺都记在账上

    桂糯米藕，八块钱一份；酸辣面，我当时是促销价买的，算一块二一袋，你吃了三袋，是三块六，六个算三块钱，再加上一个西红柿

    她算了好半天，吐字清晰，声音柔，却极富杀伤力。

    到最后，报一个总数

    程晋山，你在我这里住了二十多天，吃了八百六十六块三。

    她顿了顿，给他一咬牙切齿的觉：把钱结一吧。

    程晋山受到灵魂暴击。

    他失声：怎么我怎么会吃这么多？肯定是你算错了！

    项嘉将手机递给他看，一副随便你检查的样。

    他直愣愣地对着手机屏瞪了半天，终于面对事实，从沙发后面的储箱里翻那件不幸殒命的宝贝衣，掏一大把红红绿绿的钱。

    是在怄气，也是在垂死挣扎，将面额不等的票挨个了一遍，他留二百块钱傍，五百六十块钱。

    心里到底不甘心，他攥着那五百多块钱，恶声恶气地问：这可是别人的买命钱，你敢收吗？

    项嘉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不敢？

    她用力将钱走，有些嫌弃，也不知是吝啬已经刻本能，还是故意表演不堪一面：这么少？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怎么收费这么低？

    她攒的钱，足够雇佣他这样的三杀手，死上十来次。

    可惜她答应过，要努力活到三十岁。

    好烦。

    程晋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自尊心被践踏，低吼一声：谁敢骗我？！尾款还没结呢！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变成级杀手，专接大单！

    那意思，她就是前倨后恭的势利小人。

    项嘉收回一分成本，不再和他计较，扭屋睡觉。

    程晋山在客厅呆呆站着。

    灯光彻底熄灭，一双狼一样的睛在黑暗不停闪烁。

    他很快后悔起来

    吃她的住她的怎么了？为什么受不住激，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家底了来？

    他挣的可都是血汗钱，为了避风逃窜千里，躲在这里当只缩乌，熬这么些日不容易。

    换两个人还不认识的时候，他狠狠心，冲去一刀抹了她的脖，钱还是自己的。

    可他看了那么多电视，受过那么多教育，立志个恩怨分明、劫富济贫的江湖大哥，欺负一个女人，到底不太像话。

    既然她算得这么清楚，既然她铁了心赶他走，他就

    程晋山蜷着缩在沙发里，胡睡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项嘉听到咣当一声。

    瘟神终于送走，虽然不至于敲锣打鼓，倒确实值得松一气。

    隐患被肃清，项嘉上班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依旧是忙忙碌碌的一天，班后，她趁着促销买了把有儿蔫的豆角。

    今天煸豆角。

    为了省油，没有油锅炸，而是用小火慢慢煸了很久。

    豆角容易糊，必须不停翻炒，等到浅绿变成翠绿，又从翠绿变成灰绿，分蒸发，表面微微发皱，再盛到盘里待用。

    这菜必须舍得用料。

    一大把辣椒，一大把椒，依旧是小火爆香，再倒豆角去，二次翻炒。

    生和蚝油，是大多数炒菜的绝佳伴侣，提鲜增香，再加一勺盐、一勺糖，一分滋。

    如果对卖相有要求，锅时还可以撒一把白芝麻。

    项嘉菜的平很稳定，这菜辛辣鲜咸，也很饭。

    可不知为什么，她没什么胃，只吃了半碗米饭。

    搁筷，她意识说：剩的你都吃了吧

    话音未落，意识到对面已经空。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程晋山离开的好显然更多。

    早早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