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母亲,他就没有了牵挂,鼓起勇气离开了维阿特,来到了佛罗萨。
可他响琴键的时候,登上舞台的时候,获得认可的时候,都会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泪。
她说:“多米,你为什么要去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是农民的儿,你成不了音乐家。”
多梅尼克以为自己记住的是恨,可他泣不成声。
他突然理解了曾经无法理解的同行。
那些的家伙,总是会被樊成云的古琴动,夸张的泪,哭嚎着自己听懂了乐曲,不能自已。
他觉得那是演技、那是脆弱。
现在他才发现……
那是一个人不愿回首的记忆,在音乐里复苏的共鸣。
“你赢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怕、最恐怖的演奏者。”
多梅尼克红着睛,像是怒斥又像是赞,“你简直能看穿人心。”
钟应抬手轻轻压住琴弦,说:“看穿人心的不是我,而是这张琴,这首曲。”
“沈聆先生重谱乐府诗,为的就是将亘古不变的悟,用音乐完整的保留来。曾有诗云:乐府传千年,曲变恨不变。”
“再没有比汉乐府更适合唐朝琴的曲调,来唤醒我们共同的灵魂。”
多梅尼克安静的听钟应的话,忽然也想买这么一张古琴。
好像买到它,就能买五千年的光,买自己被神秘琴音窥伺的心。
“多梅尼克先生,您十二岁离开故乡,有四十年未曾回家了,应当比任何人都懂得《悲歌》的义。”
钟应顿了顿,郑重说:“维阿特的居民将您母亲的坟墓照料得很好,也许他们言语俗、举止莽撞,但他们非常善良。五年前,我和师父去拜访的时候,他们的引我们去您母亲的坟前。她的墓碑净又整洁,旁边盛开着漂亮的,她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为您到骄傲和自豪。”
“你们为什么……”多梅尼克诧异的看他。
钟应无奈的提醒:“先生,师父曾经邀请过您,希望您能够和他一起去维阿特乡。”
多梅尼克隐约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绵绵细雨的早晨,樊成云抚琴弦,没没尾的问过他,“你上一次回到家乡是什么时候?”
多梅尼克不明所以的笑:“佛罗萨就是我的家乡,我不需要回任何地方。”
樊成云怎么说的?
好像是说……
“我们都曾经历过远离家乡的苦闷。家乡再不堪、再痛苦,也有值得铭记的好回忆。”
樊成云话语间有着忧愁的琴弦声响,“我来这儿,就是想带一位远离故土的朋友回家,你要是有空,也该回家看看,一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而他说什么?
他说……
“不,朋友,非常糟糕。我甚至记不清我母亲埋在哪儿了,说不定已经连块石都找不到了吧。”
此时此刻,多梅尼克才意识到,樊成云真的去了维阿特乡,代替他去看了看记不清的坟墓。
他心掀起波澜,永远不懂这两个国人为什么会那么多闲事、那么不怕麻烦、那么、那么……替他一个无无义的家伙着想。
樊成云和他曾经的闲聊,成为了他脑海里不断回旋的声音。
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在轻抚的琴弦声,陷了自己的思绪。
多梅尼克的视线盯着钟应,盯着那张漆黑的古琴,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樊成云想带回家的是什么“朋友”——
那张十弦琴。
五年前樊成云的音乐会,贝卢动,却没有给予樊成云任何回报。
樊成云这五年来,频繁来到意大利,有时候只为了给贝卢弹奏琴曲,连多梅尼克都觉得他过于殷勤。
贝卢博馆打算将文捐赠给国的时候,多梅尼克丝毫没有到意外。
媒都盛赞哈里森.贝卢的慷慨。
但他一清二楚,这慷慨都是樊成云耐着,用一首一首古琴曲磨来的。
然而,多梅尼克能够理解樊成云,能够理解《悲歌》,却不能理解钟应。
因为,钟应和樊成云截然不同。
他十分年轻,还没有奠定属于自己的地位,不像樊成云似的名利双收,无无求。
可他的行为、他的言语,只比樊成云更加执着。
多梅尼克止不住心里的困惑。
这琴到底有什么力,让师徒两人如此着迷!
“孩,告诉我,你那么优秀,拥有大好的前程。你只要弹奏曲,整个意大利、欧洲乃至全世界的听众,都会为你疯狂。”
他难以置信的问:“可你到底想要什么?难就只有那张琴吗?”
钟应面对他的质疑,显得格外平静。
他手指轻柔的置于弦上,停了随的琴声,依然能受到钢弦阵阵作响,仿佛琴在代替他回答多梅尼克的问题。
“也许您觉得,一个音乐人应该有更的目标和追求,我的行为不可理喻。但我来到这里,弹奏乐曲,只是为了找到它。”
每一个日日夜夜,钟应都在万里之外的国,透过沈先生的日记,听到十弦雅韵远离故土、思乡心切的悲鸣。
“先生,它老了,我想带它回家。”
第8章
哈里森.贝卢九十六岁,再过几天,他就是九十七岁。
平静安详的灵魂支撑着他日渐虚弱的躯,令他每一天都满怀期待地打开书房的暗门,走同一间收藏室。
那里有一张布满纹路的十弦古琴。
贝卢自十六岁时见到它,这琴就是这副快要碎掉的腐朽模样。
谁知七十九年过去,连他自己都满皱纹,垂垂老矣了,这古琴仍是曾经初见时候的模样。
他控制着椅,靠近琴桌。
稍稍抬手,就能用他苍老枯的手指,轻巧熟练的勾挑琴弦。
冷冽如霜的琴弦,发阵阵悦耳声音。
虽然不成曲调,贝卢却随着这琴声,产生了渐渐恢复青的幻觉,一声一声的回到了第一次去到国的年纪。
他觉得,只要这琴还在,他还能久久的活去。
哪怕浑遍布丑陋皱纹、灵魂腐朽枯萎,他也能和这张琴一样,带着对沈聆的怀念,继续活去。
突然,收藏室的监控里,传了助理的声音。
“先生,多梅尼克先生来了,他还带了一位年轻的斫琴师。”
贝卢回过神,看了看琴弦未静的雅韵,收回了手,控制着椅走书房。
书房里等候已久的助理迎上来,将他稳稳的推到了庄园宽敞明亮的会客厅。
那里等候着张的多梅尼克,还有平静的钟应。
钟应今天没带琴箱,穿简单衬衫西,轻装上阵,刘海都梳成了成熟可靠的模样。
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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