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琢提起罗绍的伤势,文远侯不由又在心里咒骂了陆骁一番,不过想起谢琢在咸宁帝面前,跟他一起“澄清”了事实,没让陆骁讨到好,不免心又舒朗起来。
再加上谢琢表现来的意向……
文远侯闲聊般:“谢侍读少年英才,未及弱冠,就已经绯服加,行走御前,又文采绝,颇得圣心,前途不可限量啊!”
“谢侯爷夸赞,官愧不敢当。”谢琢面苦涩,“官父母早亡,家无亲族可依,便日日苦读,侥幸挣得功名,还曾沾沾自喜。了翰林院才发现,原来官从前犹如井底之蛙,不见天,而曾经对官颇为关照的待诏杨严,不仅在翰林院蹉跎半生,更是因为一时疏忽,便被贬小县,一生再难。”
文远侯似模似样地慨:“你说的不错,每次科考,都有无数人这官场,可官场浮沉,能浮起来的,终归是少数。”
谢琢连忙再次施礼:“请侯爷指!”
“想浮,并不难,只看谢侍读是不是能搭上一艘大船。”文远侯见过很多谢琢这样的低阶官员。最初,寒门,一穷酸,怀着读书人的傲气,看不上他们这些勋贵。等见过了权力的好、被繁华富贵迷过后,骤然想往上爬,却找不到门路,郁郁不得志。
这个谢侍读早早就开始为自己谋划,显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倒也不用急。
他没承诺什么,反而问起:“今日谢侍读可有什么见闻?”
谢琢似乎经过了反复斟酌和犹豫,才隐晦地告诉文远侯:“陛今日似有不悦。”
很糊,且非常谨慎——虽是给了消息,表明了自己的有用之,但达不到成为“把柄”被文远侯在手里的程度。
文远侯很满意。
翰林官员常在御前行走,必须谨慎小心,沉得住气。否则,说不定哪日了事,还会殃及到他。
像谢琢这样,寻常、没有人帮衬、有向上爬的野心,同时又谨慎小心的人,才是最佳的合作人选。
文远侯愈加和颜悦:“既然陛今日龙心不悦,那本侯就不去这霉了。”
谢琢垂眸拱手,恭恭敬敬:“侯爷慢走。”
一直等文远侯走远,谢琢才站直,神漠然地继续朝天章阁行去。
散衙后,谢琢让等在门外的葛武先驾着车回家,自己则沿着窄巷,去了赵叔的面摊。
市井街巷,总是充斥着笑闹和各声音,谢琢穿行其,仿若未闻。
直到他看见站在面摊前的陆骁。
“赵叔,有客来了,再多煮一碗面!”
赵叔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好嘞!”
陆骁今天早上去天章阁完卯就跑了,反正没人着他,说不定翰林院那些官员都不得他别在那里碍。
他还以为今天见不到谢琢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人。
看着不远不近站着的谢琢,陆骁觉得那句“君若孤月悬天,永不坠人间”说的有一没错——即使周围人声鼎沸,谢琢也像笼着一层孤冷,与周围隔绝开。
陆骁一笑,心莫名有些好,抬抬,问:“谢侍读,怎么不过来?别告诉我你不是来吃面的,你住永宁坊,不是抄近路还是绕远路,都到不了这里。难,谢侍读只是来闻闻味儿就走?那赵叔的面可白煮了。”
谢琢慢两拍回答:“不是,我是来吃面的,有冷。”
陆骁面得意,仿佛是他亲自擀的面亲自熬的汤:“对对对,觉得冷的时候,来这里吃碗面,就会和起来。”
在陆骁打起青布帘后,谢琢走去,错时,没没尾地说了句:“不是这个‘冷’。”
陆骁在谢琢对面坐,黑麒麟服的衣摆贴着他实的大,他提着茶壶倒了杯茶,先用指节碰了碰,确实是温的,不手,才推到谢琢面前:“喝吧,不。”
谢琢捧在手里,依言咽了一。
“不是哪冷,没有一碗面解决不了的。我才到洛京时,也常常觉得冷,因为本不知,谁会在暗盯着你,谁会在背后放冷箭,谁又表面对你笑,背后不得你死。”
谢琢不由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会来这里吃碗面,听听隔没了牙的王阿婆骂她那个调捣的孙女,看看斜对面卖豆腐的穷书生一边算账一边背‘曰’,还有,野猫三天两把赵三叔店里的瓷瓶打碎,但第二天,还是能看见他摆在门的一碗猫。”
陆骁说得随意,“这些人活得好,就说明边关的血没有白,天没有,敌军没有兵临城,百姓也能活。而我困在洛京这金的樊笼里,好像也不算什么事。”
说着说着,陆骁自己先笑起来:“我通常就是这么哄自己兴的,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有用。”
谢琢想,他很喜听陆骁说话,无论说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面对文远侯时涌起的那恶心,以及如附骨之疽般的冷,才终于散去。
而一直响在耳边的,他父亲在诏狱的牢里被凌迟时的痛,也渐渐平息。
面来得很快,赵叔大方,汤和底料都放得很足,气腾腾。
谢琢用筷搅了一会儿,等半温了才吃第一。
陆骁注意到谢琢小心翼翼、吃不了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想:真是猫。
吃完面,陆骁把铜钱放到桌上,跟赵叔远远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两人朝着永宁坊的方向走,谢琢忽地问起:“你以前在凌北,每天都什么?”
陆骁在路边顺手折了狗尾草,随意地衔在齿间:“每天骑,练枪,箭,打猎,然后一天被我爹揍两顿,再被我哥揍一顿,三顿齐了。”
不曾想会得到这个答案,谢琢好奇:“他们为什么揍你?”
“我也想知的。我觉得他们纯粹是没事,或者手了才总揍我,我本就没惹什么事!”
陆骁觉得束发的锦带有松,双手往后,很随便地重新系,“不过,虽然总是被揍,可我还是更喜凌北。那里冬天严寒,夏天酷,没有酒肆商铺,但有陆家几代人守着的城门。”
“凌北跟洛京真的很不一样,”陆骁见谢琢听得认真,似乎很兴趣,便继续比划着描述,“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骑着照夜明,就是我的一匹很神骏的,悄悄了城,沿着一条小河一直一直往上走。
跑了不知多久,照夜明累了,停在河边饮。我跃,摸了两把它的鬃,不经意抬,就看见天边一圆月。”
阔野千里,谢琢尽力想象着这个画面:“月亮是不是很、很大?”
“没错,月光把那条小河都照亮了。”陆骁提起凌北时,笑容总会变,语气有些兴奋,“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凌北看月亮,反正我来洛京之后,再没见过那样的月亮了。”
谢琢没有提自己或许活不过五年的事,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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