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在清源?”一边问,盛浩元一边伸手拿过十八年的书册,翻到了谢琢提起的那一——一字不差。
谢琢神黯淡了两分:“清源在咸宁七年,起过时疫,家父母在那场疫病相继离世,不过留了薄产,延龄又幸得忠仆照料,才不至早夭。”
盛浩元不免唏嘘:“是我莽撞了,不料延龄世如此坎坷。”
说着,顺手将书册放了回去。
他心想,应该是他多心了。虽然都姓谢,但谢衡祖籍并非宣州清源。另外,如果是谢氏余孽,断不会大大方方地依旧用这个姓氏,还参加科考,朝为官。
况且时间太短,他来之前,谢琢确是在看咸宁十八年那一册才对,否则无法将容记这么详细。
他不知,谢琢几乎过目不忘,
在史馆一坐就是一整天。
天渐暗,盛浩元家有事,先一步离开。
除了守在门的老监外,馆只有谢琢一人。
铺开一张空白宣纸,谢琢耐心地洗净笔,重新磨了墨。都准备好后,他才提笔蘸墨,在纸面上工工整整地写一个个名字——
杨敬尧,罗常,徐伯明……
以及,盛浩元。
写完,他搁笔,用绢反复拭手指,像是只写这些名字,就脏了手一般。
一连多日,谢琢都坐在史馆誊写,直到休沐日前一天,才将所需容抄录完毕。
门,葛武一见自家公缓步走,立刻迎了上去。
他知这几天谢琢神都很差,时常神,晚上总会惊醒好几次,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等谢琢踩着凳上车,他小心提议:“公,要不要去一趟千秋馆找宋大夫看看?”
谢琢摆摆手:“不必,我自己知。”说完,低低咳了两声。
葛武拙,不知该怎么劝,没办法,只好闭了嘴。忍不住想,要是有个人能公就好了。
半夜,谢琢知自己又在梦。
他好像发着烧,额,但浑冰凉,很快,他听见母亲的侍女寒枝去找押解的差役求一碗,其一个差役很快应,脚底碾着雪的声音逐渐靠近。
随即,有人抓着他的发,行撬开了他的嘴,了一碗的。
他当即挣扎着吐了来,嘴里仿佛燃着一把火。
差役一把将他狠狠甩开,咒骂了一句“兔崽不识好歹!给你还不喝了?”
就在他蜷缩在地上,着气,竭力抓起地面上的雪,一把一把往自己嘴里时,远远传来寒枝尽力压抑的哭声和几个差役的污言碎语。
睁开来,是床帐模糊的影,谢琢了会儿神,等促急的心缓去,他才披衣起,没有灯,轻轻推开卧房的门,站到了院里。
夜已重,天边尚未亮起,风得他汗的脊背发冷。
他想,他的命,是靠血和人命填起来的。
阿瓷早已死在了冰天雪地的放路上。
我只是索命的鬼。
转回房时,看见盛在白瓷碟里的煎雕,表面的糖已经有些化了,没有初时那么好看。
谢琢想扔掉。
端起瓷碟,许久,他用指尖蘸了糖渍,尖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很甜。
是他甚少尝到的滋味。
又重新将白瓷碟放了回去。
第11章 第十一万里
第二天是休沐日,直到辰时都没看见自家公从卧房来,葛武心里总有不踏实。他站到卧房门前,敲了敲门:“公可醒了?”
没有回应。
越想越不放心,自家公独自昏迷在卧房的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葛武朝里面大声说了句“公,我开门了”,这才推开了房门。
等他走到床边,就看见谢琢尾烧得绯红,满都是细汗,像是在梦魇。心里一,葛武当即转,朝千秋馆跑去。
半个时辰后,宋大夫着气走卧房,伸手探了探谢琢的额:“怎么这么?”
葛武来回一趟,呼仍平稳。他在路上已经被念叨了一路,很怵宋大夫,连忙将手里的药箱递过去,回答:“公这几天都睡不好,心事很重。说是要修什么《实录》,所以大半个翰林院都搬到了里,我只能在门候着,不去,不过观公神,事务应该很繁重。”
宋大夫将谢琢瘦削的手腕放回锦被,眉心皱:“从病看,应该是昨夜受了凉,又没有睡好,这才病势汹汹。不是让你好好盯着公吗?他不知看顾好自己,你就要多上心!”
葛武站在一边,垂手安静听训。
“别骂他了,是我自己昨夜惊醒,了层汗,又受了风。”
葛武神一振:“公醒了?”
“嗯,”谢琢气息很弱,嗓音也轻,“宋大夫要骂就骂我吧。”
“你以为你病倒在床上我就不骂你了?”宋大夫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到了,但到底还是降了音量,“葛武说你每日事务繁多,很是劳倦,夜里也不怎么睡,怎么,就不能珍惜珍惜自己这破破烂烂的?你以为你跟寻常人一样,熬更守夜都持得住?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谢琢苍白的角勾笑来,安抚:“您慢慢说,我听着。”他虚弱地咳嗽两声,接着回答宋大夫的问题,“脉绝之象,心调养,可活五年。”
宋大夫瞪,胡也跟着抖:“你也知要心调养!你的心,就是半夜不睡觉,起来冷风?堂堂探郎,翰林院侍读,还不如我一个大夫知‘心’两个字怎么写!”
谢琢等他骂完才:“我去史馆,看到《起居注》了。咸宁九年,腊月。”
宋大夫倏地噤声。
谢琢望着床帐,沙哑:“我看到了那段时间的奏对、审讯记录、诏书,都看见了。”他顿了顿,像是笑了,却又无甚笑意,“和我这些年里查到的、推测的,相差无几。”
葛武不知应该怎么安,呐呐喊了一声:“公……”
宋大夫不忍听,别开脸,睛微红。
“我没事。我只是看着书里那一行行字,想象十一年前,我父亲从被推,摔得粉碎骨,无数秃鹫守在附近,嗅到血气后,立刻前来争相分,像一场狂。”
谢琢闭了闭,沙哑着嗓音,缓缓,“我父亲在位时,他们忌惮他位权重,挡了他们的路、占了他们的利益。等我父亲了诏狱,他们又怕他死的不够彻底,有再颠覆他们的机会,生生割了三千多刀才放心。”
见谢琢说完后,没有再睁开睛,明显此时不见人,宋大夫收了药箱,给葛武使了个,一起了卧房。
葛武握着刀柄,骨节作响,每一步都踩得很重:“我替公去杀了那些恶人!”
宋大夫轻轻叹了声气:“我倒希望这些恶人多活几年再死,苟延残也给我留气。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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