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幼卿瞪大
睛，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已被他拉着手坐到桌边：“宵禁前就得回去？那时间可
得很。来，咱俩赶快合计合计。”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纸片，笑
，“瞧你把峻轩兄吓的，掉了一地支票。你知这是多少钱么？咱俩上京这小一年，家当全在这里了。”
颜幼卿也跟着弯腰，帮忙捡起散了一地的支票。金额大小不一，分属几家信誉最好的洋人银行，零零总总一二十张。
“我把矿山
份让给了公使馆的洋人秘书，咱俩这些时日积攒的现银也大多换了支票，除去零
不算，共计三万元整。”
颜幼卿吃惊：“这么多？”
“嗯。矿山刚开工不久，若再过几年，价值远不止这些。”
颜幼卿正要问为何急于转让，话未
，心
已然有了猜测：“峻轩兄……”
安裕容
一小叠支票，
到他袋里：“这些，你贴
藏好。现银也随带一
。”敛容正
，望住他慢慢，“幼卿，大总统复辟在即，京师——已非久留之地。”
颜幼卿这些日
心多有思量，何尝不曾想到此。只是当初上京，纵然有几分不得已，却也曾经满怀希冀，意气昂扬。更兼有峻轩兄携手并肩，彼此扶持。不止一次，暗暗展望过
居此地
好前景。谁能料想不足一年光景，
势急转直
，竟至剑
弩张，随时可能崩溃。
“海津是祁保善及北新军老巢，祁保善若称帝，海津首当其冲，必将为其保驾护航。因此——亦不可久留。”
颜幼卿还没来得及想这么远。闻言念及亲人，不由忧心：“峻轩兄，海津也不安全了么？之前南北和谈，谈了那许久，到底谈成了。祁保善不是最识时务？他再想
皇帝，假如众人皆反对，总不能
来。”
想起尚先生
代的事，赶忙：“是了，尚先生与一位姓白的先生，还有另外两位南边来的
官，都叫押送至总统府里监禁起来了。那天是我去接的人，尚先生趁机留了话。”
安裕容坐直：“这是撕破脸了？只是监禁，没受罪罢？尚先生留了什么话？”
“看守很严，倒没受罪。尚先生留的，是京、北伐、谈判六个字。应是嘱托咱们帮忙传给他那暗联络人的。”颜幼卿脸上显几分期待，“尚先生这意思，类似兵谏罢？若各地均支持北伐，或者不用当真打仗？大总统总不至等革命党人的军队打到海津，才肯放弃复辟。”
安裕容皱眉摇：“幼卿，你不知……”他这些日收集各方信息，又有徐文约的渠，所知远比颜幼卿全面。局面复杂难以解说，只言简意赅：“革命党人未必如表面所见势大，能否齐心北伐尚未可知。此次刺杀，亦可见革命党
之分歧，激
派行事过于鲁莽。祁保善
控北新军多年，不论刺杀成败与否，皆授人以柄，或激怒他本人，或放纵其手，使局面迅速失控。原本祁保善尚有遮掩，革命党亦可周旋，如今……可真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
安裕容忍不住叹息：“祁保善此人，心思莫测，谁也不知他为了皇帝，究竟会走到哪一步。”直直看向颜幼卿的睛，“幼卿，大总统迄今所为，已非明主。我怕……”
颜幼卿回望向他，断然：“峻轩兄，我辞了总统府的差事罢。”
“总统府的差事，怎是说辞便辞得了的？更别提你刚刚立功受赏，这当要走……”
“我有办法。”
“嗯？什么办法？”
“我可以装病。”颜幼卿抿抿嘴
，窘迫带一丝狡黠意味，“用家功夫装病，很像的。”
安裕容看着他泛红的脸颊，
的嘴，忽然想凑上去仔细亲一亲。可气氛实在不合适，轻轻咽唾沫，才压低嗓音：“当真很像？”
“当真很像。从前在仙台山，为了避开一些事，使过两回。”
安裕容后悔有此一问了。转而：“且等等。等戒严令开，你便托病回家休养，然后再递辞呈上去。咱们先回海津看看。若形势张，我想过了，莫如南，往蕙城投奔约翰逊去。不论革命党北伐至何
，那里都是大后方。你若不放心，不妨把嫂嫂侄儿们都带过去。你觉着呢？”
颜幼卿思量片刻，：“好。就去南方。”
安裕容问：“会不会……舍不得？”
“不会。”颜幼卿略微踌躇，小声补一句，“去哪里都行。峻轩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安裕容想：
他气氛合不合适，不对，这气氛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就该把面前人抱起来，好生亲一亲。他这般想，遂也这般了。
六月十三，颜幼卿当值夜班。此时距离大总统遇刺过去整一月，国会两位态度最为激烈的议也被请总统府住了几日。颜幼卿这一夜值守，不在前楼，而在后楼静心斋。他起先只是有些怀疑，如今自然已经确认，这静心斋名字雅致好听，实乃总统府私设的监禁室。被请府的十来位要人，都曾在此驻留。有几个陆陆续续放去了，或辞职隐退，缄不言，或官复原职，照常。剩三两个还关在这静心斋里，包括尚贤尚古之。
颜幼卿打定主意，待过些时日取消戒严令，便装病休假。心却还惦记着尚先生，预备趁今晚值夜设法说上话。峻轩兄说如尚先生这等人
，若不肯退让，大约要把牢底坐穿。若虚与委蛇，则必能周旋到底，保全自。即便如此，颜幼卿还是准备寻机问问，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静心斋实际包括后楼一层数间禁闭室，有独立铁门封锁。值夜卫兵两人一组，单看守这几个小房间，定期于外巡视。派到这地方来守卫的，已是田炳元司令心腹的心腹。颜幼卿本该与有荣焉，然自从第一次见识了其间
森晦暗状貌，心去意更甚。总统府所在，本是前朝用于招待洋人使节的万象楼，自然不会有这等监禁场所。静心斋，显然是大总统
住后，专为某些用途特地打造的私人监牢。
午夜时分，颜幼卿与另一队员打开铁门，正要走廊挨个房间查看，田炳元忽然带着两个人来了。
“颜队，这两位是执法的同僚。开门请白先生来，给他换个地方住住。”
颜幼卿侧目，那两人均着
便衣，走廊灯光暗淡，看不清面目，只觉气质沉。打开白先生房间门，其一人开了灯，颜幼卿才发现有几分面熟。诧异之不及细思，那两人已将窄榻上的白先生拖起来，押门外。
白先生这些日吃不好睡不稳，憔悴许多。此人脾气暴躁，半睡半醒遭此
鲁对待，虽无甚力气，仍是破便骂。
押送者之一伸手在他脖颈上一，立时哑，人也萎顿去。看那娴熟手法，分明是个练家。颜幼卿猛地想起来此人是谁。当初曾一选总统府卫队，后来犯错挨罚，将功折过，没有留在总统府，而是转去了执法调查。记得那时如这般遭际者，有好几人。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其一位。当日既无，如今亦形同陌路。颜幼卿只是忍不住担心那白先生。他资历虽浅，却也听说过，执法的牢狱，才是真正天牢地狱。毕竟，总统府的监禁室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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