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年下) - 分卷阅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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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到者这么一打岔,瞌睡的也都醒了。方老师接着讲后人对太史公的各评说。提到金圣叹大疯,认定太史公因为替朋友两肋刀,自己倒霉了却没一个援手相助,于是积了一肚宿怨牢,所以“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便啧啧赞赏不置”。不想诸弟得太史公真传,听老师提及“挥金杀人”,顿时“啧啧赞赏”,纷纷替太史公抱不平,教室里又闹起来。

    方思慎看看时间无多,挥手示意学生安静。正要开作结,谁知洪鑫垚被吵得睡不着,居然也听些前因后果,冷不丁冒一句:“不就一二杆嘛!”大概他自己也没料到差,恰好旁人都在这时住了,这句话于是余音袅袅,振聋发聩。

    “哼!乡佬!”那边梁若谷与他遥遥相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清晰可辨。

    洪鑫垚直起上半,斜靠墙。他个比梁若谷还扬着,神却往看:“你,说谁呢?”

    所有的学生都不说话了,往后看看发生冲突的两人,又往前看看讲台上的老师。

    方思慎意识地先望着梁若谷,轻轻摇了摇。然后走讲台,再次站在洪鑫垚面前。

    “听你刚才那句话,像是晋州河津人?”

    洪鑫垚正全神戒备,却不料这小老师先前准确念自己名字,此刻仅凭一句就叫破自己来历,仓惶间竟颇有些无所遁形。外恶狠狠回了句:“你怎么知?”

    “我只是凑巧听说,‘二杆’是河津一带的方言而已。不过你既是河津人,就应该知,太史公司很可能是你的老乡。前些年关韩城与晋州河津两地,为争夺太史公故里称号,吵得不可开,你没听说过么?”

    洪鑫垚万没想到那傻不楞登的什么太史公二杆会是自己同乡,不由得狼狈:“这破事,我嘛要知?”

    方思慎态度温和,娓娓而谈:“说话要有据,特别是评价他人的时候,事关别人名誉,更不能轻率结论。孤陋寡闻,妄发浮议,不免自曝其短,贻笑大方。”

    见男生涨红了脸不说话,便住,也不他听懂了几成,回到讲台上,面向全学生:“咱们大夏国广袤无垠,人杰地灵之所比比皆是。绅大,很多不在京城;名门望族,也常常自乡野。好比晋州河津,历史上就曾经过许多人。除了太史公尚有争议,圣人徒卜夏,初唐四杰王安,都是河津人氏。由此可知,城乡之别,只可以分籍贯,不足以论其他。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学生们听明白了,方老师这是各打五十大板,打得旁听者都心服服,有几个竟然还鼓起掌来。

    了教室,掏手机设置响铃,恰好电话就来了,是妹妹胡以心。

    “哥,课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思慎有些奇怪,妹妹语调隐约带着焦急呢。

    “不是来了个新生吗?怎么样?”

    “啊,是,来了个新生,没什么。”

    “没事就好……你那边好吵,方便说话不?”

    方思慎左右看看,转到通往园的岔上:“好了,什么事,说吧。”

    “就是新来的那个学生,教务主任今早才想起来告诉我,要我私叮嘱你,他只要来了,不过分捣就行,其余一切都麻烦你睁只闭只。”

    方思慎想想:“那他的论文——”

    “这你就别了,人就是来混学分的,总之最后肯定能搞定……喂?哥?拜托,求你了,事关我饭碗啊!那啥,您老正直清如日月,小妹卑贱低俗如蝼蚁,求您抬贵手……”

    方思慎听着妹妹在那瞎扯,终于妥协:“只要不是纯粹抄来的,我就让他过。”

    “那成,我让他班导跟他讲明白。哥,你猜他是谁的儿?”

    “我他是谁的儿。”

    “你是不用。在国一,‘谁的儿’,那学问大了!”胡以心压低声音,“你可千万别跟人说啊,这姓洪的新生,是晋州首富,去年‘大夏十杰’,河津乌金矿主洪要革的儿。也不知拜的哪路菩萨,居然把到京里,了‘国一’。别的选修课,调查实验之类搞了一年多,哪个组都不肯要新人。也就你这门课,半路起家,拆伙单都行,又都是文科生,有特殊背景的比例不大,所以主任非安排他来选国学不可……”

    方思慎想:世事明皆学问,人练达即文章。妹妹这个国文学士,比起自己这个国学博士,对业务实在熟多多。

    第〇〇五章

    方思慎照例是三个葱饼当午饭,顺手把找回的钢镚儿送给了胡同里的瘸乞丐。路过杂货铺时又买了两把挂面,一棵白菜,半斤。这是新养成的习惯,用妹妹那儿讨来的旧电锅,晚上自己煮面吃,价廉营养健康。

    回到宿舍便一直在收拾。三年来跟着“金帛工程”,积攒许多资料,再加上无数碑帖拓片简帛摹本,堆得半边床板都是。如今终于打起神,理清绪,预备改弦更张,辞旧迎新。

    吃完面条接着,不知不觉到晚上,一纸灰,两手油墨,腰酸背痛。大概收拾停当,去场跑步。

    京师大学百年老校,历史悠久,西场旁边原本是一大片参天的古树林。前些年为了腾地方兴建室育馆,伐了一多半,好歹沿场留几排。方思慎最喜夜时分过来跑步,踩着树叶间洒落的细碎月光,迎着枝桠间拂过的凉夜风,一圈一圈,跑到疲力尽。

    了宿舍楼才发现有儿早,晚自习刚刚结束,成群结队的学生正从教学区往回返,空气飘来堂夜宵的香味。犹豫一,还是向场走去。路灯都亮着,场四面的太灯也还未熄,把可怜的几颗星星都照没了。灯光之外,唯余漆黑稠的夜。

    忽然一阵喝骂声传来,洪亮亢,有如炸雷翻,回音不断,几乎把学生们的聊天笑闹都盖过去。方思慎愣了一,以为什么人在吵架,四周看看,却并没有发现异样。

    这时几个学生从他边走过,一个:“夜叉王又开骂了啊,天天来这,也没新鲜样。”

    另一个:“也听不清到底嚷些啥,他这是骂谁呢?”

    有人接话:“骂谁?活腻歪了发牢呗!就是个老疯罢了!”

    “咳,命苦不要怨政府,选父母;背不要怪社会,来世争把胎投对……”

    方思慎想起来了,这应当就是传说每晚在场边树林里骂人的疯老,学生们给起了个外号叫夜叉王,代代相传,也不知到底源自何时。据说老专拣晚自习人多闹时开骂,声传十里,多少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已成校园一景。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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