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与你告别（二）

    早晨，在去书舍的路上，林湘遇到了眶发红的少年。

    少年布满红的血丝，站在几步之外，没有笑也没有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手里抱着一个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的木盒。

    盒有些熟，林湘想。

    林湘，介意和我说几句话吗？

    没一会儿，徐语先开了，声线涩而微哑。

    周围其实有行人在看他们俩，可徐语没在意，定定地朝她望来。在林湘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很守礼教的孩，尤其是在她被爆是林七后，徐语每次同她搭话都要寻个合适的理由，七拐八绕的，从没这么直接过。

    用微笑和注视迫使周围好奇的路人悻悻移开视线，林湘直视着面前这双若雨洗后的天空般泽净的黑眸，指节无措地收，贴合在卷成桶状的画纸上。

    他哭过了，自己又惹他哭了。

    好。林湘说。

    她认那个盒了。合芳斋包心的礼盒，她统共就送过徐语这一次礼。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林湘记得那个典故。虽然她送的只是普通的礼，并无风月之思，可徐语这样郑重其事地归还回来，一双睛染着久哭后的嫣，显然是断之意。

    在拜月宴之前，林湘是预备对他说清楚的。小少年的事她同样挂在心间，找林沅之前，总要好万全的打算，将自己所有牵念的事都解决了。

    只是一天拖一天，她始终不知该如何去开。的事再郑重对待也不为过，又何况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的真心呢？

    她害怕让徐语伤心，可现在，少年哀伤的气质和发红的眶却明晃晃告诉她，这孩难过极了。

    两人并肩走着，林湘小心翼翼打量着侧的小少年，他很安静，低垂着，消沉郁郁地向前行。

    大街上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

    小院、书舍、坊林湘思考着自己常待的地方，似乎都不合适。她的住太私密暧昧，书舍有寻书他们在，而坊她已经吃过早餐了，柳大夫也说过，不要随便请一个郎君吃饭。

    帝京那么大，为阿宅的她亮的地图却这么小。

    我们去奚河南桥那边转转？想了想，她抛一个提议。

    城西有条天然河，叫奚河，南段刚好经鸣玉坊边上，之前林湘在鸣玉坊溜达时路过了一次，风景，人量还行，从书店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在那儿和他聊天很合适。

    徐语愣了一，然后应允了她，抱着盒跟在她边，看她同邻家的大夫打过招呼，也等她书舍放画卷再来。

    奚河边的垂柳开始染上金，他们顺着河岸往前走，徐语一直没有开，林湘伸手去拨近的垂丝，手心里开始褪去绿意的细叶得毫无生气。

    说实话，她很张。

    林湘一直活得蛮自我的，上学起就习惯了独来独往，早恋这东西和她完全绝缘。了社会后，成人的好又大都来得理，只消对人冷淡一，就能让未的萌芽识趣地胎死腹。

    早不是二八少女，对该怎么理少年人那青涩而真挚的，林湘是真没法。

    小语，想着这些话总该由她这个大人来起，林湘心一横，：其实这些天来，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和你谈，可以吗？

    林湘说吧，我听着。

    好。平复了一呼，她攀折一枝柳条，将放在指尖解压似的轻捻，盯着它在前转圈。几天前，有人问我喜什么样的儿郎，当时我回答，说喜年纪大些的，至少二十来岁。

    这话是真的，但也不全对。

    话一但起开，林湘发现，再聊去容易多了，哪怕此刻徐语的注意力已经全数放在自己上，她居然也能顺畅地将想法表达来：

    娶亲时，我的确是偏向于年纪大些的郎君，但有件事我没告诉旁人，在这个世界上你应该算第一个知的？就是，是，我其实顿了顿，她说：其实不太想娶亲。

    不想娶亲？徐语被她的话吓了一，睛因惊愕睁大了几分，不解地盯着她：为什么？

    果然，在这个时代说这话太格了些，都把徐语吓到了。懊恼地垂睫，林湘尽量让自己的吻更云淡风轻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更喜一个人待着？也可能是因为我对姻缘没什么向往？

    总而言之，我对娶亲没太多兴趣，从没在意过谁；平时又独来独往、循规守矩的，日过得闷得很，可以说是很、呃对，很无趣的一个人，因此也没被谁在意过。所以，小语，知你的想法后，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应该说什么受若惊、手足无措？

    一连用了两个成语来形容自己，林湘有被自己逗笑了，问他：我前段时间在你面前的表现，是不是稽的？

    才没有。徐语反驳。

    谢谢你给我开了滤镜。晃了晃手上的柳枝，林湘弯起睛，发自真心地夸赞：小语，你真的很好，总是那么关心我，人又有勇气，换作是我，只怕连主动搭话都不敢。有时候我就想，像你这么好的男孩，怎么会看上我呢。

    我清楚自己的，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林湘：怎么说呢我这人差劲透了。总是喜逃避问题，脸又薄，总害怕是自己猜错了、挑明白反而丢了脸。其实这件事早应该告诉你的，犹犹豫豫拖着不说、一味的冷理，是是我不好。

    方才看见你，我真的很疚，枉我痴你几岁，这事还要你等先来找我，实在是

    她说不了，停脚步，面对着旁比她矮了一的少年，林湘歉疚地垂了，小语，对不住，这些天惹你伤心了。

    徐语说不话来。

    站在河畔的垂柳边，他喜的姑娘向他聊起她的心。今天的天气那么好，她穿了件碧的绸衫，手里拿着枝叶泛黄的柳条，辫和往常一样松垮垮扎在右边，睛比奚河淌的波还要柔和。

    她说，这些天是她不好，也说，对不住，小语，平白惹得你伤了心。

    徐语鼻一酸。

    经她一提，这些天所有的事一齐奔到前。她的避让，阿茗的闲心，娘的迫，旁人的议论

    她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来惹他哭呢

    徐语抱了怀的盒，委屈一般包围了他，被泪模糊了的视野里，那张放在心上的面容一慌张了起来，耳边旋即传来张而小心的歉声：别哭，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对，你不要哭好不好？

    柳枝被丢在了地上，对方手忙脚掏一方素帕来，徐语没接，遮住了哭的脸，他整个人蹲了去，怀里的木盒棱角硌着小腹和骨，微微的疼。

    那人也跟着蹲，一句又一句笨拙地歉和安，徐语的泪实在止不住，越越凶，埋着不敢让她瞧见自己的模样，他哽咽着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林湘，别说了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