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一年拢共也没几天假,现在一次拿来三天陪你,够意思了吧。”祝青云砰一声合上后备箱,他刚刚往里面了张毯,天气预报说预计接来会迎来开年以来的第一次寒。“别看这车破,其实能好着呢,不然也不会凑凑活活开了这么多年。诶江晖,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哦,是。”江晖倚着引擎盖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忽然一个激灵:“稍等,我接个电话。”
祝青云摆摆手钻车里:“抓时间。”
他一一检查过驾驶位置上的主要件,依次发动引擎,前视镜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铜铃随着引擎启动微微震颤,发些许清脆声响。祝青云拿指尖轻轻拨这枚小铜铃,铃上书“安平”二字,应该是个平安符。
去戈滩上写生这件事是江晖主动提的,也是祝青云主动应的。他想要江晖那幅画,又不想欠江晖,既然人家提了要去,他没有不答应的理。找盛丰林借了辆车,祝青云好说歹说从局里求了三天假,理论上一天就够了,但他觉得万一江大画师灵来了要画整整一天,那只能宿野外,该有的东西都得准备上。
这个季节的戈滩宿野外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的昼夜温差能把人的呼都冻成冰渣。祝青云在车里等了一会,摇车窗探去:“还没好吗?”
“来了。”江晖坐副驾驶座,手里拿着相机,系好安全带后也注意到了前视镜上的铜铃。“这个看上去有年了。”
“这是我师父的车,铃铛应该也是他来的,岁数肯定不会小就是了。”
他们从乔垣城城西的凤仪门发,等古城墙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汽车已然奔行在了一望无际的戈滩上。开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到达一座检查卡,有个穿警服的男人对着汽车远远招了手,祝青云减速停车,掏袋里的警察证递给对方,说只是跟朋友来散散心,对方透过窗玻璃往车后座看了看,随后很快放行。
从这座检查卡之后整片戈滩上便只能看见他们脚这一条公路。祝青云研究半天才找到车载音乐的旋钮,指挥江晖打开了,全是上世纪的粤语老歌,看起来盛丰林是个很念旧的人。
“太星辰即使变灰暗/心记忆一生照我心/再无所求只想我跟你/终于有天能重遇又再共行……”
有一瞬间,就一瞬间,江晖忽然很想他们这辆车可以一直不停奔行,去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在,或者掀起沙尘暴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片无垠的戈滩上。
“你想去哪儿啊。”
祝青云伸手换了首歌。英文摇。江晖慢慢眨了眨:“往前开吧。”
远的地平线开始现起伏。祝青云把车开路面,避开山谷间的风,江晖从后备箱拿画架和画笔等什,祝青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边问大概要画多久,江晖问现在几,祝青云看了手机,午两四十四。
“太落山之前画完应该能回去。”江晖开颜料,“不是请了三天假吗。”
“我无所谓……就是万一宿,野外环境可不大好,你确定能忍?”
“之前画画又不是没经历过。”江晖笑笑,“怕你觉得无聊。”
“再无聊不可能有站岗值班无聊。”话是这样说,祝青云在边上看了一会,抄起小板凳就回车里躺着了。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昏天黑地,觉周的温度渐渐降,最后冷得躺不住,一骨碌爬了起来。睁一瞧却没在画架前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天已晚,祝青云猛一推门绕车逡巡一圈,终于在山谷边缘找到了趴在地上的江晖。
“嘛呢。”
江晖竖起指贴双:“嘘——”
祝青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只淡黄羽的鸟停在崖之间,灰尾羽倏忽一振,翼展大,几有学龄儿童一般。
“游隼?”他压低音量跟着蹲去,“你不会专门为了它来的吧?”
江晖不说话,相机镜锁定崖上那只成年游隼矫健的形,在它振翅而去的刹那动快门,留一张彩底片。
他舒了气:“你也认识这鸟?”
“游隼还算常见,走戈滩的没人不认得。”祝青云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江晖踉跄了一,久未挪动的四肢一阵窜麻,连人带相机摔祝青云怀里。挤压镜盖砸落在地面糙的砂砾之间,江晖意识往地上一跪捡起镜盖护好,祝青云好笑地半蹲着指了指的山崖,说你想嘛,如果在悬崖边上照相机掉了你也要跟着去捡吗?
江晖去镜盖上的尘灰旋好镜,开刚刚拍的那张相片,说你看,是不是很?
祝青云看着镜里那只展翅飞、神锐利的游隼,半晌了,说是的,很。
回到车里,祝青云火起步,胎在沙地上行几十米,怎么也无法正式启动。他打开引擎盖翻检零件,没什么异常,可就是跑不起来。江晖在旁边开手机灯光帮着他一起查看,两个人站在车前面面相觑许久,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短时间他们可能必须得留在这里。
江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算不算另一意义上的愿望成真?
祝青云把手伸驾驶座一阵摸,一无所获,这才想起早不是乔垣那辆破警车了,车上没有通讯设备。他把手机界面上的“无信号”亮给江晖看,有绝望地问:“怎么办?”
江晖站在车后,“过来推一把,先捱过今晚。”
两个人合力把车推到背风,一起吃了带来的,江晖把车窗全摇上,车渐渐转。祝青云趴着方向盘郁闷地看向车外沉沉夜,远光灯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风从近地面刮起沙尘,翻转缭绕成弧度形状,群舞。
“省电。”江晖关掉了所有车灯,祝青云闭了闭,等适应了黑暗后再度睁开,依然难以找回失落的视线。
声音在黑暗被无限放大,祝青云听见车外呼啸而过的猎猎风鸣,天气预报少有地准,寒准时降临。
“江晖。”他的指尖有节奏地慢慢敲击方向盘,“你真的就叫这个名字吗?”
被名的人沉默了一,“为什么这么问。”
“警务系统全国联网。”
“果然,瞒不过一个警察。”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盖在了祝青云手上,温燥,指节与指节之间有常年生的茧。“我的确姓江……江暮沉。‘清溪楼阁暮沉沉,不觉登临夜。’”
“所以你用假名是为了——?”
“不算假名。”江晖笑了笑,“怪我之前瞎了遇人不淑,被卷非案里,一审判二缓二,我用了四年时间才最后终审无罪。来之后我不想再被那些人纠缠,索直接把名字改掉,背井离乡。我想,也许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境。”
祝青云心想,可以理解,但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戈的夜会吃人。冷意无孔不地浸他的躯,自上而,自里由外,最可怖的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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