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顾玄斋公馆叫局，二爷初见燕楼（2）

    甄钰今日打扮朴素，一可鉴的黑发散披在肩膀上，不装不饰，连衣服颜且都暗淡不鲜。

    甄钰伸手来拿茶壶的时候了一截纤腕，腕上带着景泰蓝底面的女式金表，一只蝴蝶被金链轻轻压住了。

    她腕上也刺了一只蝴蝶，是一只淡粉的蝴蝶，仅仅拇指那般大。

    顾微若有所失的无措，这只手表镶珠嵌的，价值不菲。

    在上海嫖的老爷手阔绰，与相好巾或者探房之后，动不动就带上相好去店里买珠宝首饰，彰显自己有银，两里脸上有光。

    听哥哥顾玄斋说蓝桥的小宝弟没与顾荣金巾，也没探房，只摆了房。摆房之后小宝弟的开销都由顾荣金支付，理来说，小宝弟夫主欠的债，顾荣金不会吝啬钱包去还清，是人家小宝弟不乐意他还，也不乐意用他给的钱去还，非要自己开门弹曲，用自己卖艺挣来的钱去还，顾荣金喜她喜到骨里，一切遵从她的意思，只帮她个捐。

    甄钰是小本家，多少也沾得上光，这只金表估么是顾荣金给小宝弟，小宝弟又给了她的女儿。

    想到甄钰的姆妈与顾荣金有首尾，顾微又开始不大自在，转移思想去想她的纹，便有说教的念，只是甄钰没有给他说教的机会，先一步开了：学生觉得顾老师应当搽不肤的西洋玫瑰霜，顾老师搽雪粉好似台上唱戏的角儿。

    说完夺了茶壶小俏步离去。

    顾微是一个初茅庐之人，不拿手理这带着暧昧风月的事，手上骤然失重，脚底也失重，藏在袍黑的膝盖好似吃了外国火，微微屈了一。他摸摸袋，拿检讨书。纸张不知折了多少次，边角都是皱的，展开来阅之，一张白纸上仅有简单的几个单词：

    Dear顾老师，

    Sorry，very   sorry.

    然后就什么容也没有了，老老实实的一句歉，那个顾老师还被划了一次，一开始甄钰写的是密斯特顾，估计是后来记起顾微要学生喊他顾老师，又连忙划掉了前面的密斯特，改成了顾老师。

    检讨书末尾写着几个比蚊还小的字，即使不是近视，也得凑近才能看清。

    顾微把凑过去辨别，上面写着：

    观书目去纸一寸，觑人目去脸一指。

    昂首不辨前人，低首难见地上蚁。

    后来字越发的小，小到得拿单镜片才能辨其形状。

    笑君双太希奇，如东汉臣丁仪。

    离寸许看朱成碧，离尺许不分人畜。

    那个畜字格外的大，顾微在畜字上与开门炮的笑君双太希奇停了许久，这是骂他是畜生？思索不，忽忆起开门炮是自明代冯梦龙作的一首诗。

    全诗是这般的写的：笑君双太希奇，立旁问谁是？日透窗棂拿弹，月移影拾柴枝。因看画磨伤鼻，为锁书箱夹着眉。更有一般堪笑，灯烧破嘴。

    顾微呵呵笑一声，别人是因看画磨伤鼻，而他是因看检讨书气坏，他取镜不了，勉扳足面，取来的意思是他虽短视，可度数不，不消镜也能看清事。

    收好检讨书放回袋，回办公室一路上都在心想办法对付甄钰的捉，甄钰是小本家，一个半堕风月的女，所用的技俩手段与堂先生惯用的技俩手段无别，不就是虾夹夹蟹钳钳，对付不住那就避开吧。

    顾微这样想，陡然浑一阵冷，冷得两排牙齿敲，便加快了脚步回到办公室里避风取。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顾微看到了自己的茶壶静立在桌面上，茶壶里的是满的，不想甄钰真泡了一壶茶送来，恰好饮茶，顾微倒了一杯茶，拿起来要饮的时候才发现杯的茶无一掐茶可在，原只是无无味的白。

    又被她耍了一回，这分明是在笑他是近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逗，顾微已有几分不快了，面颊的微微耸动，但很快便不落任何痕迹收回怒气。

    顾微只教二年级的等算学，二年级的班级多，但他只教两个班，甄钰班级的等算学课安排在周三上午与周五上午，另一个班是周二上午与周三午。周二的课已经上完，效果不错，顾微吃不惯公学堂的饭菜，饭菜不洋不洋的，什么烧豆腐番茄酱、拉菜朝、白灼虾伴沙拉等，饮料无非是汽、柠檬茶，夏日的时候还有各味的冰激凌，只不过价格昂贵，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吃。

    这些顾微早在英国就吃腻了，与看门大爷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公学。公共租界里粤、川、苏、鲁四大名菜都有，法租界一望过去多是番菜馆，顾微招呼黄包车到公共租界。

    车夫问：少爷到公共租界的何？

    顾微也不知，随回：转过黄浦江随便走走就是。

    好。车夫拉车就走。

    转过黄浦江之后，途经一挂着红灯笼的酒坊，酒坊外的榆木桌上放有三桶酒：白、黄酒与杏村汾酒。

    顾微声喊停，付了车钱，径往酒坊走去。

    他从前不大喝酒，也不大吃烟，但去了英国之后发现烟酒这类东西可以舒缓心烦，便也学会了一二。

    酒坊的佣保是个清秀的小伙，面若傅粉，似涂朱，与古时候上京赶考的书生很是肖。佣保见有客来，拖拖栖栖地拿着一个破旧的菜牌送去，问：少爷想要什么？

    顾微没翻菜牌，只：来些黄酒。说完，想了想自己胃空空，又，再来一盘面拖虾。

    佣保齿一笑，：那虾儿可透鲜了，吃起来鲜，可惜卖光啦，少爷要不来盘儿拌腰片吧？吃起来钻腮，也是不错的一，来这儿的客人都。

    顾微目不眨的觑着堂倌没有说话，他扯谎了，虾透鲜可放到次日，可腰片放不到次日，所以才如此卦卖腰片。

    佣保被一对无光的眸盯得有些不自在，两手都抓着围兜儿，酒坊老板见状，扯着咙说：虾还有的，少爷稍等片刻。

    说着，转而看向佣保改了嘴，：你个猪三还不去给少爷舀酒，站着发什么愣？

    酒坊老板话音刚落地，顾微听到有人喊他：顾微？

    【注】

    观书目去纸一寸，觑人目去脸一指原话是这样的：【方观书，目去纸才一寸，骤昂首，又不辨某某。】自《丁药园外传》，用到文里的时候据意思行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