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515节

把米袋反过来一，人就装在里面，把稻草毡一裹，推上车立刻就去烧掉。

    能过来逐渐好转的，可以酌解开麻绳，扶去轻症那边休息，其实，汤药主要也是给他们准备的，葛谢恩在重症厢房这里，不过是表表心意而已，喂不喂药，差别不大，鼠疫重症，基本就是听天由命了，十个里九个半都得死，而且死得很快、很惨，绝大多数人，在死前都会大量咳血，或者也有上的黑淤斑，在几日发展成片，然后溃烂涌大量污血的，西洋人把鼠疫叫黑死病，来源就在这里了。

    不此前是什么份，多么富有，被挪重症厢房，其实就是数着呼过日了，和直接推去火化，差别不大。葛谢恩就算不去照看，也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严格执行了救灾队的制度，除了打扫、收尸之外，每天规定，数次检查病人，尝试喂药，并且，在她能顾得到的时候，把病人摆成侧卧的姿势：手脚都被绑起来，是为了防止病人谵妄添，但这样人就要侧躺着，否则，一次呛咳都可能让人窒息，加速死亡程。

    这一周照顾来，她人已经彻底麻木了，葛谢恩相信，自己之后就算看到再惨烈的景，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心畏惧，再惨的画面她都已经看过——而且正在经历，每天早上一起来，好罩、面罩、手，穿上橡胶雨靴，拿起扫把墩布，推门一厢房，黑的屋里传来的就是一恶臭，有瘀血、血痰，病人临死以前大小便失禁传的味……

    就算隔开了面罩和罩两层的阻挡，如此剧烈的味，依然顷刻间就能把人腌透熏吐，葛谢恩的嗅觉好像已经受到永久的损害，现在，程度轻微的异味她本就闻不来了。

    在一线照料重症病人，的确是苦活的苦活了，除了神上的折磨，这活计也的确繁重。重症病房的转率很，鼠疫病人发病日，该转重症的差不多就发作来了，重症病人死得快的，几小时就没了气。

    和她班值守重症厢房的李哥，去洗个墩布的功夫，就能死上两个人，这些人都是李哥和葛谢恩亲手包扎起来，送到推车上的。葛谢恩接手以来，重症病房已经换了三遍人，只有两个是了重症病房，回轻症那边去修养的，其余人差不多都在剧烈痛苦迅速死掉了。

    如果不麻木的话，什么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工作啊！且不说危险，就说工作容，又岂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葛谢恩是在这间病房前领悟到一个理的：你不能说‘这活不是人’的就不去，尤其她不可以这么说，因为她一向是自诩自己和那些庸俗权贵不同的，她把自己放得很低，认为自己有志向也有界去统真正的继承人，为最卑微最广袤的百姓主张权益，那么，不论是什么活她就都得沉心去，因为这些活总是要有人的，她不就是别人，她又比别人贵在哪里，凭什么就她不得了呢？

    现在，她渐渐地理解，为什么母亲执意要让她来吃一吃苦了。一个人在艰苦的环境里，是最难欺骗自己的，本质总会浮现来，越是艰苦，就越难赌气撑。而认识自己的本质，的确是件至关重要的事：如果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却一直迫自己这样的标准去事，那岂不是很累、很勉也很痛苦吗？

    葛谢恩的父母，对她并没有什么过的期望，不存在什么大的外压力，让她遵循这么的德标准去事，这更多的是她对自己的要求。葛谢恩第一天打扫完重症病房的粪之后，就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到底能不能接受，当然，现在已无法回了，必须要把代来的活完，否则后果将严重到葛谢恩承担不了的人，违背命令的救灾队员，有逃兵的味了。

    葛谢恩至少要完一两周，才能有申请调岗的底气，而她在考虑的是，这样的事以后还能不能再重复一次？她能接受吗？对她来说是不是折磨？她到底是不是她母亲所怀疑的，只是嘴厉害，实际上生惯养，好骛远的平庸草包？

    生惯养，大概不是没理的指责，葛谢恩在家里最多也就洗个碗，什么时候打扫过这么脏这么危险的病房？倘若没有这样的觉悟，只看前的困难，的确有不堪忍受的觉——除了心理上的障碍之外，也是生理官上，似乎实在是负荷不了。然而，有了这样的思考，她反而能在比较宏观的角度上来看待这样的苦役了：如果以一生的路来说的话，是否会为了的困难和抵来更改自己的人生规划呢？

    奇怪的是，把光放大之后，她却发现，或许她没有从前自诩的那般天资超群，那般的优秀，但也的确没有自己害怕的那样脆弱，这可怕的苦行，虽然生平没有接过，但葛谢恩却居然觉得——还行，当然不愉快，但忍一忍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