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发没送东西过来，或许是因为前几次城里都没受大灾，还顾得上，这一次则自顾不暇，也或者是因为站前街还没疏浚
来，那些力工都是抄小路或者
房
走的，徐大发没那个
手和决心。大概总不会是因为他事了，定有别的缘故。
“您都不知
，当时有多危险！西街托儿所整个一楼全淹了，张二哥家就一个老母亲和他小儿
在，他们家厨房是土屋，整个塌了一半，张太婆被困在里面，叫都叫不来，要不是谢恩细心问了小囡囡，怕不是要被淹死了？谢恩一听太婆在里面，二话不说就
去了，您说多吓人！张二哥说着都没人
！她去没多久，一声大响，屋又垮了一块——那么大的木
就这样砸
来！
葛
娣随意瞥了几
，也是心里发
，她好些年没见过死人，仔细想想，十多年前村里年年有人饿死、病死、争
争
械斗而死，有许多被随意抛弃在
葬岗的日，竟如一梦，不知不觉间已经全忘光了，这一次天灾似乎反而才让她清醒过来，又好像陷
一
新的虚幻
：似乎过去十几年曾让她无比
欣鼓舞的所有步，其实也都微不足，
本不值得骄傲，在自然面前，人的所有挣扎都极为渺小，生产力再怎么发展，也无法改变人的命运——被自然随意摆布的，只能随波逐
的小小动
而已。个人的努力，无关
要，一个意外就能让一辈所有的奋斗完全归零。
“区里当时是成了一锅粥，风力又大，大多数人家都是受灾了，那叫一个慌，后来还
涝淹——”
到了傍晚，她本该回丙区临时指挥
心去歇着，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港务局看看，宁可一会摸黑再回：电肯定是停了的，电线杆都倒了很多，码这里除了港务局本
有蒸汽机发电机保供电之外，别
都是用回煤油灯照明。葛娣是负责
必须在丙区过夜备勤，摸黑在码走，在大灾刚过的阶段其实是比较危险的，很容易绊倒受伤。
大发胳膊居然断了！难怪没来送信——
葛娣的声音尖锐得自己都听不来，她死死地一把抓住了同僚的胳膊，“她——她——”
“可不是真真儿的，要不是听张二哥亲
说起，我也不敢信……”
大家急着报信儿，也没留意她的神，都是争着说，“您再没想到，是谁
而，把主任那一队人的职责接过去的——就是你们家的谢恩！”
谢恩居然在那么大的风雨跑门去了？！
“真的？竟有此事？难以想象啊！”
尤其是人到年，见多了看多了，心似乎更是消极畏惧，葛娣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毫无保留的笑，是在什么时候了。这和她刚刚买地时的预期完全不符——虽然那时候她依旧只是个忐忑的，近乎一无所有的农妇，但现在她却极为怀念那段纯粹而充满了希望的时光。
但她也实在放心不：都过了一天了，站前街怎么也疏浚一
来了吧，不至于完全不能走，就算大发受了伤，谢恩不懂事，福顺是个贴心的，应该也能想到来给她报个信。
夕
沉沉，海边一片金鳞万彩，平静得就好像昨日的狂风暴雨都是幻觉，只有那一阵阵剧烈而复杂的臭味，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妄想：码边剧烈的异味找到源了，果然是一死猪卡在岸边翻覆的渔舟之，船刚一翻开，那
味儿就熏得人退避三舍。
多年夫妻，虽然谈不上什么
啊的，但已是彼此
成骨
般了，没收到家里的平安消息，葛娣心里很不得劲，
了汇报之后，又陀螺般投工作，忙得不可开
，但却总觉得吊着一气，始终无法完全放这件事。这一整天又是协调资，确保
供给，又是各填表找人，午回包区又巡逻一遍，确定丙区后天早上应该能恢复工作，已经是累得
目眩了。
力工们
理其实也是不好擅离的，但这条规定执行得不算太严格，灾后回家看看这属于人之常，力工反正收也不算太
的，本不怕罚，只有吏目被牢牢束缚。这些力工明显有溜回家看过况的了，回来说嘴，都说城里损失更重更混，码边刮倒龙门吊的大风，城更是造成极大的破坏，大树被连
起的都有不少，砸死人的也很多，不少联防队的人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
葛娣恰好撞到了运尸的推车队，连忙快走了几步，从车队边上超过去，免得一路都吃臭气：除了死猪之外，还有死鱼、死
乃至于只剩零星位的人尸，一条人
，
、鞋都还在，但主躯却不知去哪里了。
这样的想法，年轻时是不会有的，那时候太饿了，哪有心思思索这些，只有挣扎求活的
烈
望，本不去想将来，只想着一顿的饱餐。当温饱不成问题之后，有了可以失去的东西，才会畏惧起这些无法抗衡的敌人。
大办公区里，有些留守本的吏目正聚在一起说话，见到葛娣回来，忙都涌了过来，七嘴八
地，“葛局，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等着给你送信呢，我们小李托一个相熟的力工，帮他到家里看看他的老母亲，张二哥和你们家就隔了一条街，说家里受灾很严重，好像是树倒了，居委会主任直接被砸过去，现在还在医院里，你们家徐大哥也砸断了胳膊——”
“什么，谢恩？！”
人没事就好，葛娣先是大松了一气，随后也不免有些烦起来，想着家里该如何安排陪护，又是一阵糟心恼火，竟蛮不讲理般，暗自埋怨起徐大发的笨拙：就不知躲躲吗——真是没用！现在好了，局里离不开她，家里又多一件事，怎么忙得过来？
倒霉遇到了运尸队……真是晦气，她脚步匆匆地了本，脸上还带着买地女吏目必备的那气质：满不在乎的豪，几乎不会枯竭的旺盛
力，以及绝对
定的势。但实则心却非常疲乏烦闷，先不问收发的勤，而是走到自己门的大办公区，隔远一看，自己的小办公室门空
的，什么也没有，葛娣心就是一沉，许多不祥的猜测，苦苦抑制了一天，此刻都变本加厉地冒来。大发他该不会……不对，那样的话也要有人来报信的……
太掉以轻心了，又没有港务局盯着……居委会喊两声罢了，也不能罚钱。不遇到事还好，遇到事了，可不就糟糟的？还是咱们码好，井井有条的，资什么的都给备好了，现在城里，连都没得喝，这人是渴不得的，给喝了污染过的河井，怕不是很快就要瘟疫了。”
这话无疑给葛娣添了心事，回答办公室，没见到家里人捎来的信和资，她心就提得更了：这几年来，只要一有飓风警报，港务局全员备勤，基本都不能回家，家里人也知他们辛苦，灾后都会来港务局送东西，由勤放在工位上，一个是报平安，一个也是报个家门，勤如果收到什么消息，也会告诉他们。
“如此看来，还有得呢！怕不是要死个千把人才算完？对了，你们要城的话，可得穿好雨鞋，连国宾馆的玻璃都掉完了，现在街上很危险，穿草鞋是搪不牢的，往年都有这样的，灾没事，灾后活的时候，把手脚一割伤，污里一泡，发起烧来，最后没命、截肢的，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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