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qi之中 - 第316章

    亲手掩埋了亲人的遗之后，卫庚领着幸存族人继续北上，并最终抵达了一适宜迁居的地。随后，卫庚不眠不休，用十天十夜斩杀了附近山林的野兽与怪，踏勘了四周的险要之，带人疏浚存有隐患的河与湖泊，甚至还为将来的村镇和街巷好了详细规划。

    完成这一切之后，卫庚再次悄然离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回来。

    关于卫庚自我放逐的岁月并没有太多记录，档案只是简单记叙：在那些居无定所的日里，卫庚四海为家到漂泊。与上一个十年不同，这次不断有奇怪人士甚至妖鬼怪现在他面前，或是诱惑或是恐吓，总之想让他停止浪，返回族人边。

    然而它们越是迫切，就越印证了卫庚猜测的正确。他将它们统统斩杀，然后踏着它们的尸继续寻找神谕的始作俑者。但是那些曾经将他玩于掌之的“神祇”，依旧未曾现。

    最后，卫庚抵达了世界的尽。看似无边无际的海洋坍缩成了一瀑布，落向无穷无尽的渊。

    渊与天空相连，那是人类唯一到达不了的地方。

    卫庚站在渊前，向着苍天发一诘问。他的声音在海面回，星辰日月在他边徘徊，可他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不，“神”本就不在天上……

    白典过电似地打了个寒颤，脑浮现这个前所未有的念——卫庚的世界里本没有什么神祇。那些一再降恶毒“神谕”的人，其实只是来自第三自然的普通人类。他们通过改变蜂巢的数据来制造所谓的“惩罚”，一次又一次将无辜的梦海人推向绝境。

    但如果一切灾祸的源果真是第三自然，那么这群人的意图是什么，他们对卫庚的恶意从何而来？究竟有什么事需要通过如此折辱一个人的神和□□来实现？

    是谁，对卫庚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

    光是设想背后的可能，白典就心痛如绞，愤懑难抑。直到指甲掐里，他才重重叹一气，迫自己从负面绪及时离。

    据档案记录，卫庚的自我放逐竟然持续了三百年之久。尽文字描述始终克制，可白典完全能够想象到那是怎样的寂寞和凄凉。

    压抑对于亲人的思念和忧虑，如一叶浮萍，漫无目的地漂泊浪。悲伤时无人解忧，欣时无人同乐，慢慢地连如何说话都忘记了，如同行尸走一般，木然游离于人间烟火之外……

    三百年后，卫庚浪来到一荒郊野岭。这里方圆百里杳无人迹，但山明秀、林木葳蕤，非常适宜隐居。此时的卫庚已然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安顿来，了此残生。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那荒草密林的，静卧着一片记忆的断残垣。

    这里竟然是他最初的故乡。

    数百年间沧海桑田，日益壮大的族不再重视这弹之地，人间烟火也随之熄灭。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被人彻底遗忘，唯独只在当年那座神圣又不祥的山留了一座残破的祭坛。

    虽然了一些时间，但卫庚还是读懂了镌刻在祭坛石碑上的分铭文——自他离开之后，族之果然再未发生过任何大的灾祸，万事万欣欣向荣。当年那四个嘤嘤啼哭的年幼侄也早已开枝散叶，成为了数代人共同的先祖。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他们率众统一了大小数十个族，最终建立了史无前例的庞大王国。

    随后，他们了一个勇敢的决定：跨越北边那条大河，继续向着对岸更加开阔富庶的地方迁徙。

    在临行之前，他们最后一次来到祖地接走神祇——而这已经是一百年前发生的事了。

    在这座熟悉却又陌生的山里，卫庚平生第一次受到了释然。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冥冥之宣告：你的亲人一切都好，而且他们的命运已经与你无关。加诸在你上的苦难和考验结束了，从今往后你不必自我放逐，你自由了。

    如释重负之后，卫庚选择在山隐居，并在打坐修行逐渐陷眠。

    这一睡又是五百多个年。

    五百年后，他突然被隆隆的雷声惊醒，缓缓走山，发现曾经荒凉寂寥的山林竟再次变得闹起来。

    原来当他沉睡时，又有民迁徙来到这里。这是一群不信鬼神、只笃信自力量的韧之人，誓要凭借勤劳与智慧驯化改造生存的环境——而那唤醒卫庚的雷声，正是他们为驱散邪祟而燃放的漫天烟火。

    时隔近千年之后，卫庚再次嗅见了人世间的烟火气。

    他依旧离群索居在山，没有刻意去接近那些人，而那些人也只当卫庚是个孤僻的山野樵夫。他们偶尔会来到山里探路，如果不巧遇到暴雨，便会跑来卫庚的府外躲避。无聊时总免不了闲聊上几句。有时候是田里的收成，有时候是王公贵族的轶事，偶尔也会夹带着一些远方的消息。

    于是卫庚便知了这些人是为了躲避战火才迁徙而来。他们的故国正在遭受暴君的蹂躏，那人自诩为“天命之”，四横征暴敛，尤其对被征服国的百姓无比残忍。

    卫庚不知那些“被征服国”有没有自己的眷属和族，他也不想去打听。他担心自己的牵挂会唤醒沉睡的神谕，让假寐的恶再度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