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兰姨娘上前叩时,大丫鬟兰走到陈氏耳旁嘀咕了几句,陈氏面上笑容微敛,细细打量着兰姨娘,只见同其他几位姨娘相比,这位兰姨娘不论穿衣打扮,还是容貌气质,果然与众不同。陈氏因笑:“听说兰姨娘从前是官家的小,通诗书,懂琴棋。所以连给丫起名字也很雅致。甚么书香墨香的,倒不像是我这个俗人,只知兰秋。”
陈氏笑容不改,仍旧说:“我也不是谬赞。只是从前听人说读书人心气儿,本不以为然。今日见识了,便觉稀奇罢了。”
祭祖,倒是来不及了。以后再说罢。”
说罢,姊妹三人笑着一同至上房给尤老安人请安。门前,二儿明明看到蓁儿偷了个空儿去找陈氏的贴丫鬟兰,两人叽咕了一会。也不多说。
几位姨娘想到这里,不觉相互对视一,又忙低装老实,心却暗暗称快。尤其是去岁才死了女儿的方姨娘,眉宇之间的幸灾乐祸简直遮掩不住——当然了也兴许是不屑遮掩。
说罢,也不待兰姨娘反驳,笑向尤老安人说:“我带着两个儿嫁尤家,这件事老太太跟老爷是知的,族也是应允了
尤家大姑娘颇为好奇地看着甜白瓷盒的玉簪并殷红如血香气扑鼻的胭脂膏,一时看看这个,一时看看那个,的什么似的。二儿看着尤家大姑娘的举动,便笑:“这些都是我带了来,特地给预备的。既然喜,便不枉我这一份心意了。”
唯有尤大老爷略觉莫名的看着陈氏,又看了看兰姨娘。心底终究还恋着昨夜房烛的缱绻温柔。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一时献茶毕,开祠堂上香祭祖,尤家的族老将陈氏并大儿二儿的名字记在尤氏族谱上。只是照尤家的序齿排,大儿成了尤二,二儿便成了尤三。直到此时,二儿方有一松了气却提起了心的觉。好似一直等待的另一只靴终于落了。
另三位姨娘,其一个年近三十,风韵犹存,本姓杨,是尤大人当初去南边办差,人家送的。另一个二十左右,名叫翠烟,原是唱戏的,后来尤玉图她的嗓好,便替她赎纳了来。最后一位便是兰姨娘,据说原是官家之女,后来父亲吃了官司落了罪,差错被尤玉纳了姨娘。据说颇通琴棋,也知书画。
一时上房,尤玉夫妇先给尤老安人敬茶叩,尤家大姑娘,兰姨娘所的庶姑娘并大儿、二儿再给尤老安人并尤玉夫妇敬茶叩。尤老安人看着今日焕然一新的儿并孙女,心十分喜。得知孙女的妆容乃是二儿打扮的,不觉满的盛赞二儿心灵手巧。又嘱咐儿好生对待陈氏母女,尽快给尤家添丁。
陈氏并不理论兰姨娘哭哭啼啼诉委屈的小模样儿,反倒是满脸冷笑的看着尤玉。因说:“你们瞧瞧,我说读书人心气儿难说错了?我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又哭又闹又诉委屈。大喜的日,就这么给我没脸。不知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太太,我倒是那个该捧茶伺候立规矩的屋里人。这也幸亏是三十几岁生儿育女的人了。倘或再年轻些个,保不定还要作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轻狂样来。可见这读书与否,跟明理知义通人世故竟是两回事儿。只这么一遭儿,我也不算是冤枉她了。”
一句话没说完,大儿笑着接:“什么价钱不价钱的,那都是跟外人说的。同我们分什么彼此。有是宝剑赠英雄,脂粉赠佳人,这原就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要是不收,便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
说话间,也不等吃油茶面,起拉着尤家大姑娘的手至妆台前。尤家大姑娘虽在宅,因着父亲尤玉的关系,却也知陈氏嫁妆铺的名声儿的。也就半推半就的跟了过去。
尤家大姑娘听了这话,便也不再推辞,只得笑着谢过。十分稀罕的收了起来。
兰姨娘着尤府宅之事,自然对昨儿晚上的事了如指掌。更何况书香墨香那样同尤二说话,也是兰姨娘的意思。闻听陈氏如此说,兰姨娘款款一笑,先是脉脉的看了尤玉,方才徐徐缓缓的:“不过是当年父亲母亲还在时,疼我,所以才能请先生教导,认得几个字罢了。太太谬赞了。”
陈氏当着尤老安人并尤玉及尤家四位姑娘的面儿,一一见过了并送上表礼。
陈氏这一席话说的夹枪带,任谁听了都知这是对兰姨娘不满的意思。有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陈氏这是替女儿抱不平儿,所以要敲打兰姨娘。不明所以的,也乐得看着新太太发作老爷跟前儿最得的人儿。不最后是谁占了上风,这把火总归也烧不着她们这些看戏的。
尤家大姑娘想是很满意自己的装扮,对镜自照了许久,才想起二儿为了替她打扮,连那碗油茶面都没来得及吃。不觉拉着二儿的手,歉然说:“都是我不好,连累的妹妹也没吃东西——”
二儿便吩咐蓁儿蔚儿上前照着她的意思替尤家大姑娘梳了。因着衣裳是大红彩绣的,妆发饰的面便只用了分心,挑心,压鬓簪,并两朵藕荷的绒。这么一番打扮来,虽比先前去了几分富贵气势,倒也平添了许多沉静雍容,愈发显尤家大姑娘的安分随时来。
兰姨娘见状,登时满脸委屈的看向尤玉,圈儿也红了,目光幽怨的恨不得滴泪来,楚楚可怜的用帕了眶儿,要哭不哭的说:“太太这话怎么说?太太若是不喜我,也该说个不喜的缘由来。好叫我听明白了即刻改正。何苦这么不清不白的糟践我。难我爹娘请先生教导我读书识字,明理知义,反倒是错的了?”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二儿笑着打断:“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叫当正经事的来赔不是。却原来不过是为着一碗茶面。这会不吃,难以后没机会吃?时辰不早了,还是快去老太太房里请安才是正经。”
祭祖毕,送走了诸位族老,众人再次回至上房。便有尤玉的六七个姨娘来给新太太敬茶叩。这六七个姨娘当,有四个是老太太当年赏的,为图好生养,容只是清秀,这么些年磨耗来,早已是人老珠黄。方姨娘去岁更是承受了丧女之痛,愈发的枯荣槁木,两鬓斑白,瞧着竟如尤老太太一般。实在没有威胁。
尤家大姑娘闻言诧异,旋即摆手说:“这怎么使得。这些都是太太嫁妆铺上卖的好胭脂香粉。我虽常在宅住着,去也略微知外的行。只这么一来,单说价格也得小十两银,还未必能买得到——”
说的陈氏满面羞红,尤玉笑不拢嘴。
二儿看着尤家大姑娘的神,颇有些言不由衷,便笑着问了去上房请安并开祠堂祭祖的时辰。待得了尤家大姑娘的回应,知至少还有两顿饭的工夫,便笑:“安心,我给人梳化妆,手快着呢。何况还有蓁儿蔚儿帮我。不会耽误时辰的。”
因着上的衣裳是特地了留着今日穿的,并不能换,二儿便将尤家大姑娘的髻拆了,又叫她洗了脸,吩咐蓁儿回房取几盒二儿自制的胭脂膏并香粉来,替尤家大姑娘画了个淡淡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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