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即便是这会碍着名声娶了个黄闺女,不过是给人家继室填房而已。真正疼惜女儿的,谁家又肯?左不过是些贪图尤家的权势才攀附上来的人家。既是存了这个主意,谁家还舍得陪送这么一大笔嫁妆?至多千八百两的打发去也就完了。将来尤家还得费心思拉扯岳家,哪里还有迎娶陈氏的诸般好?
及至到了尤府,尤老安人命家散了极丰的红包儿,方从陈家手得了嫁妆钥匙。掏箱唱妆时,尤老安人听着一笔笔的嫁妆单,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一并连观礼庆贺的亲友都止不住艳羡的:“哎呦呦,老安人好福气呦,这么一笔丰厚嫁妆,别说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了,便是从侯门公府嫁的嫡小,也不过如此罢了。”
又有陈氏早先嫁人时,陈家还未发达,所以当时的家是用红酸枝木打造的。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有所损耗,即便是涂了新漆,也觉不富贵新意。
众人越说,越是心里酸溜溜的看着满屋的簇新家。甚么紫檀木的步床,梳妆台,黄梨木的桌案座椅,多宝格,晶莹剔透的玻璃炕屏。就连装东西的箱笼都是一儿的好木打的……
将将至八月初,这一批家才打造妥当了。阖家且喜喜的过了八月十五,次日便是八月十六。乃是新妇晒妆之日。
这么一想,尤氏本族的亲戚旧友们愈发心气平服。更有一人等,见着陈氏嫁妆如此丰厚。不觉盘算开来。一心算计着尤玉都是年过四十的人了,陈氏也并非年轻媳妇。这两人到了一,恐怕再难怀胎的。只要他们平日里多走动些个,届时尤玉膝无嗣,少不得要在族挑个男娃过继。倘或能挑到自家娃上……将来那丰厚的嫁妆和尤家的家产,还不都成了自家的?
且不说尤家亲戚们各打算盘。只说晒妆后两日,便是陈氏嫁的正日。
这会见了陈氏的嫁妆,众人才自以为明白。直叹尤玉果然是猾老。娶了这么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将来从媳妇手指里漏的金银都够一家吃穿嚼用的了。更别说陈氏的哥哥如今在朝混的风生起,又时常东的大门儿,来往的也都是京权势显赫之辈,显见的是攀了枝儿的。今后前程必然不错。
可见尤家议的这一门亲事,无非是为了攀附陈家的富贵权势。可叹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心浅薄,背地里笑人是糊涂心,谁知竟是自己不懂得盘算了。
即便是尤玉不肯过继,还有尤家的族族老呢,大家彼此总得坐来商量个法,总不好叫个外人占了本家的便宜罢!
一时看过嫁妆,众人又至陈氏房添妆。左不过是些衣裳面,有的致金贵一些,有的不过是凑闹应景,陈氏亦都一一笑纳了。命人收了记好。
将心底的盘算掂量了几过,那些人更是满面堆笑,满儿的奉承起尤老安人来。
陈氏虽是再嫁之女,可因着娘家疼,夫家敬重的缘故,这一次再嫁的规格倒是比寻常女孩儿初嫁还要郑重些。
大儿和二儿混在陈家请来观礼的亲友女孩儿里面,笑嘻嘻的看着梳娘用五棉纱线给陈氏绞面开脸儿,又用煮熟的脸,再上香粉胭脂……那全福太太不但齿伶俐,化妆的手艺亦是极好,一双手在陈氏的脸上抹抹画画,没一会,便画好了妆容。眉凤目,肤胜雪,明艳人,直把屋二八年华的姑娘们都比了去。连那梳娘都忍不住实心实意的赞了一句:“姑娘好俊俏的容貌,必是有大福的。”
因着并非是成亲的正日,陈家门上不过象征的难为了几次,收了尤大人亲发的丰厚红包,便将迎妆的队伍放了来。
这么算来,光是陪房的就有十好几。再不必说陈珪还主将自家的海运买卖分了一给陈氏陪嫁,那边也得拨过去几个人留着陈氏使唤。
寡妇如何?带着拖油瓶又如何?只要她人了尤家,届时一一还不都是尤家的。到时候觉着大妇人老珠黄不喜了,完全可以几两银买个颜俏的女孩儿放在屋里便是了。届时人也有了,钱也得了,岂不哉?
吉时已到,陈珪亲自带着本家兄弟并家仆人将一应嫁妆送往尤家。虽称不上十里红妆,然陈氏的嫁妆大儿皆在几田庄商铺,海运生意,皆是每年都有好大息的营生。再有陈家这两年心置办的家摆件儿,珠翠绫罗,瓷药材,古玩字画,四季衣裳,以及尤家当初送来的聘礼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八十八抬。折算成银至少也得三四万两。
陈老夫妇并陈珪见状,索在一年多前便从淘换了一批抄家充公时了官价售的紫檀家,又使钱定了一批黄梨木,待两家换了庚帖过后,至尤家丈量房屋,打造家。
是日一早,东方的天将将泛了鱼肚白,请来梳妆的全福太太便已登了门。洗漱绞脸画眉,陈氏是经过这么一重的。何况又是当娘的人了,自然比不得新嫁娘的羞忐忑,寝难安。只是该打的也都一一打妥当,那全福太太也是极懂得讨彩儿的,话里话外皆是哄人兴的吉祥如意好兆,叫人听了直舒坦到骨里。
将将记好了添妆单,将各添妆礼收箱笼,便有尤家来人妆。
心却叹可不是有大福气么,一个守寡还生了儿的妇人,不但能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嫁给朝廷主事儿,连嫁妆都压
尤陈两家的亲朋好友一早便得了消息,自是踩着时辰登门庆贺。陈老太太并冯氏接待堂客,略说了一回话,便至上房院看嫁妆。但见陈氏的嫁妆满满当当地晒在院里,金银耀目,彩绣辉煌,乍看过去,竟连脚的地方都没有。诸多女眷由不得啧啧称奇,接连称叹。
众人自大门而,一路过仪门、穿堂直至正院,但见披红挂绿,笑语喧阗,及至了正院,只见院里满满当当地摆着嫁妆箱笼,皆是披红挂彩,簇新灿烂。那箱笼的东西也都的挤挤挨挨,并不像有些人家只是上好看,虚应故事,不免称赞了一回。
又有人私心忖度,再嫁姑的嫁妆都已富贵至此,陈家的正经哥儿儿陈桡陈婉的聘礼嫁妆,恐怕更不俗了。
门的媳妇嫁妆越丰,便说明娘家的底越厚,且对媳妇越是看重。当初尤玉脂油蒙了心窍似的一定要娶陈氏寡妇为妻,众人原还私底笑话,以为尤玉老了老了,反倒糊涂起来。好好儿的十七八岁骨朵儿似的黄闺女不要,非要娶个老珠黄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婆娘。何苦来哉?
如今现伺候在陈氏旁的几个大丫鬟兰秋夏荷冬梅自不必多说,经嫁妆铺的何财一家并经田庄土地的梁瑞一家亦都得跟着。另外再陪送两房人,等到陈氏嫁过去后在门上听差,帮衬陈氏理尤家。还有去岁年节时拨给大儿使唤的岸芷汀兰,跟在二儿旁伺候的蓁儿蔚儿,也都是忠心伶俐的。都要留给两个儿,免得到了尤家后,那边使唤的丫鬟婆不趁手,委屈了自己的外孙女儿……
时人讲究一人得犬升天,只要陈珪的前程好了,其本族亲戚,世故旧难还愁没个提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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