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着吵着,话也越说越过。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颇为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挤眉地示意众人注意着——
谢居安虽一语不发,可人就在边上坐着呢。
现如今天底谁不知他与姜雪宁的关系?
过几天便要成婚。
他们当着谢危的面竟然敢编排姜雪宁,表达不满,是嫌命太吗?
果然,众人陆续注意到之后,争执的声音很快就小了来。
谢危轻轻搁了茶盏。
几名辅臣的心忽然咯噔一,悬了起来。
今时不比往日了。
早在几年前,谁人见着谢居安不讚一句“古圣贤人”“如沐风”?那真是一万人里也挑不一个的好脾气,好修养,好品。
可这阵……
诸位朝臣才像是重新把这个人认识了一遍似的,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人前后的变化怎会如此大。
以往若是议事,谢危总是边笑,偶尔一句话便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居调停,有理有据,三言两语便能缓和原本绷的气氛,让众人相谈甚。
便是他想说服人,都让人浑舒坦。
可如今,人虽然依旧是坐在这里议事,可作风已与往日大相径。不旁人是吵架还是争论,他都懒得抬起看一,甚至就连上回阁里抄起砚台瓶盏打起来,他也没有多搭理,只是拿着手里一卷佛经就走了去,似乎是嫌他们太吵闹。
若是战战兢兢拟定了国策民计,递到他面前,请他阅看,或问他有何见。
谢危多半是淡淡一句:随便。
天兴亡,匹夫生死,他是真的一也不关切,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连样都不愿意装上一装。
只不过,在这里,“姜雪宁”三个字是绝对的例外。
众人可还记得,三日前,乐公主心血来,说想要在大广开女学,便如当年她在奉宸殿上学一般,推行至天,使得女与男一般都能学堂读书。
自古男女有别,男尊女卑。
当年沈芷衣能在奉宸殿学,乃是因为她是公主,份贵,格外不同罢了,也是因为她来年就要去和亲,当时沈琅为了哄这个妹妹兴,使她听话。
即便是当时都在朝野引起了一阵非议。
如今阁这帮老臣,怎么可能同意?
当时姚太傅就皱着眉开:“三纲五常,夫为妻纲,今本世,之位若再颠倒,天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女多读些女则,懂得孝悌之义,熟务,能搭理后院的事便足够了,圣贤书岂是她们能读得?”
众人刚想附和。
岂料边上一平平的声音传来,竟:“为何不能读?”
众人方听这声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毕竟这些天来谢危几乎都不说话。
阁票拟或是票选,他都不参与。
所以当他们循声望去,看见谢危放了手经,抬起来注视着他们时,众人上的冷汗几乎一瞬间就来了。
姚太傅的官位虽与谢危相当,可两个月前的事一,谁还不知谢危如今在朝举足轻重的位置?
他也有几分张。
可事涉理纲常,他心里对开女学一事实不能认同,便正了脸,冷声:“圣贤有言,女与小人难养。定天计本该有男来,颠则坤倒,祖宗传来的规矩,万万不能坏!倘若要开女学,姑娘家难免在外抛面,成何统!”
谢危一双似海般寂无波澜,目光转向他,隻:“依姚太傅之言,尊卑有别,如若男读的书,女读不得,那君王读的书,臣读不得;圣贤读的书,愚夫读不得。我读的书,姚太傅你读不得?”
众人听得心惊。
姚太傅面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因为谢居安这话几乎是在指着他的鼻骂他,说自己读的书他不读!
谢危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何等过分的话,淡淡补:“人生世间本来一样,你乐意跪着没人拦你,可旁人若想站着,你却死活拦着,你又算什么东西?”
姚太傅气歪了鼻。
朝臣们更是差没吓死。
然而谢危已经重新低去,将方才放的经捡了起来继续读,隻不冷不地留一句:“近来京棺价渐贱,姚太傅年事已,趁这时机不妨早些给自己买一副备着。”
这不是明着咒人死吗!
连日来谢危对什么都是“随便”二字,天底的事都漠不关心,几乎已经要让朝臣们忘了当日太极殿上,这人三言两语间过何等血腥可怖的事。
此刻一听,全想了起来。
顿时个个脸煞白,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开女学不对”之类的话,连先前还与谢危驳斥的姚太傅,额上都渗了冷汗,在接来半日的议事,愣是没敢再说一句话。
直到午,谢危走了,众人才如释重负。
姚太傅却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开罪了谢危。
末了还是吏陈尚书将他一言醒:“太傅着相了,您想想当年公主殿在奉宸殿学,谁去当的先生,那些个女学生里又都有谁?”
姚太傅一听,顿时明白过来。
当年奉宸殿学,去当先生的可不就是谢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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