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 第30

    祝燕隐不懂这个“没事”究竟是“没事我带银了”，还是“没事我们去吃霸王餐”，但是又不敢问，幸好照惯例，家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来，再不济腰里还有块玉佩，不至于悲惨地洗盘或者凶残地杀店主。

    厉随对吃没什么研究，任由踢雪乌骓一路跑，最后停在了一老街。

    祝燕隐扭问：“我们去吃什么？”

    厉随视线往街旁敷衍一扫：“就这家吧。”

    那是一家叫河鲜面馆的小铺，正值吃饭的时候，店里却半个客人都没有，一看就知不怎么样，真是好正确的选择呢。

    厉随：“吃吗？”

    祝燕隐：“吃。”

    没客人也有没客人的好，清静。菜牌只有五六张，祝燕隐了两碗面，又叫了三四碟浇，小菜也一样来一盘，还了壶万井城的特产，风米酒。

    老板难得迎来客人，还是看起来很厉害的客人，也有那么一受若惊，使尽浑解数煮了两碗面，用江湖术语说就是“用尽生平绝学”，但味确实就那样，可见煮饭与武学一样，也是要讲究天赋的。

    厉随的胃却很好，将红烧排骨面三两吃去大半碗，他握筷的手很好看，手指细瘦修，也没什么茧，其实不大像剑客。

    祝燕隐坐在他对面观察了一阵，突然就想通了。

    这面馆的老板，不就是厨艺界的鲁青？

    既然拼命练功结果跛足的鲁掌门能让厉主觉得好笑。

    那拼命钻研结果煮一碗不好吃面的老板也就能让厉主觉得好吃。

    很合理。

    面馆老板一直在偷往这边瞄, 鬼鬼祟祟的，放在江湖话本里，活脱脱就是居心叵测的大反派。但他其实真只是一个勤劳的厨, 苦练多年的厨艺终于等来了懂得欣赏的客, 秋时伯牙期什么样, 山遇知音的，激动极了, 甚至连饭钱都不想再收。

    厉随放筷，扫了老板一。

    祝燕隐立刻张起来，生怕一刻就会发生碗碎桌翻的惨剧。

    厉随命令：“过来。”

    老板猫着腰一溜小跑：“客人吃得怎么样？”

    祝燕隐好随时喊家丁的准备。

    结果厉随丢过去一锭银, 很冷酷地说：“不错。”

    祝燕隐：“……”

    老板双手接住这天降横财, 整个人稀里糊涂的, 说欣喜若狂吧也不完全对, 反正就是觉得很不真实。而同样觉得不真实的还有祝燕隐，一来那面确实没什么好吃的，二来被人直勾勾盯着看还不发怒的厉主,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于是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生怕对方走火。

    厉随心更好了，问：“有事？”

    祝燕隐斟酌了一用词：“我在想城外密林的事。”

    “想也想不结果, 只有去看了才能知。”厉随站起来，“走吧。”

    祝燕隐在吃饭的时候, 就一直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 也跟去密林里看看，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开，便赶忙一路小跑跟去。厉随的步迈得大，走路又快，斯文的江南阔少若想不掉队, 就只有靠跑。

    “公。”祝章已与护卫在外守了半天，此时见两人来，便迎上前，“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是回客——”

    话还没说完，祝燕隐就又又又被厉随一把带上了背，踢雪乌骓似一阵呼啸卷过的风，昂首，转消失街角，只在空留几片打着旋儿的小叶。

    已经见惯了这形的忠诚老家：不慌，小场面，都跟上！

    金红的落叶铺了满街，踢雪乌骓放慢速度，踩一片细雨沙沙。

    厉随问：“你在兴什么？”

    祝燕隐笑嘻嘻地说：“今晚回去，章叔八成又得说我，他最疼我不带护卫到跑。”

    “那你还笑。”

    “他又不会真的训我，多唠叨一阵罢了。”

    厉随往后看了一，祝府的护卫队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两人。他曾与那群人过过招，或者说得更确切一，是那群人单方面冲来，一脸视死如归地要护住自家公，虽说没手，但从轻功步法也能看其门派。

    “是北洋岛。”

    “嗯，大哥说北洋岛的人懂江湖规矩，功夫又好。”祝燕隐伸手，刚好接住一片落叶，“不过我爹不喜，我娘也不喜，他们想从我堂哥的武行里请护卫，为此还念叨生气了好几天。”

    “你爹娘为何不喜北洋岛？”

    “不光是不喜北洋岛，他们总说所有江湖人——”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因为祝二公及时想起来后这位也是江湖人，而且还江湖得很随心所，很。

    “江湖人怎么了？”

    “没怎么，好。”

    “……”

    厉随不满这敷衍态度，于是再度伸手想扯脸警告，祝燕隐笑着往旁边一躲，为了保持平衡，手也握住缰。他袖上用极细的金丝浅绣着枫叶，只有在太才会泛光，恰好应了天地间的金秋盛景，红叶黄满城醉。

    厉随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扶正坐好。

    踢雪乌骓向城外跑去。

    蓝烟正等在密林外。桃杏仁酿豆虽好吃，但正事也得，可能是因为在客栈时，她已经见识过自家主和祝公的相方式有多么奇诡，后来又在饭桌上听江胜临说了事始末，所以此时看见两人同骑一匹踢雪乌骓，也没有表现得太活见鬼。

    万仞的弟已经了密林搜寻，邱顺爷孙三人也正在里指证，不过事发生在黑天半夜，他们又都以为自己杀了人，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想理清始末怕得费一番工夫。

    祝燕隐问：“需要我帮忙吗？”

    厉随带着人：“不必。”

    蓝烟也笑：“我们的人手足够，多谢祝公好意。”

    祝燕隐以为万仞是不喜在事时有旁人手，就没再勉。厉随往前走了两步，回看着他。

    祝二公：我家的护卫不能林但是我可以对吗，好的我明白了，这就来！

    蓝烟睁睁看着两人了林，还是觉得怎么这么……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不断给自己洗脑，是正常的，是正常的，就像午吃饭时江神医说的那样，连母猪都能上树，那么主因为吃了祝家几老山参，就心存激地愿意主动与祝公搞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例可能不太恰当吧，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一跟了去。

    祝燕隐一边沿着小路走，一边好奇地左右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现万仞的弟的影，于是就多嘴地一问。

    结果换来厉主不解的神：“找线索有什么必要你呼我喊？”

    祝燕隐：“……我以为至少也得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