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110

    待一切尘埃落定，世人再提起兴武帝, 既有褒扬其早年在位期间振兴大烨武力，亦有诟病其晚年背弃初心，牺牲功臣之女换取和平，猜忌武臣，可谓成也兴武，败也兴武。论及沈元策，朝堂上虽不知事发当日真相，却猜到沈元策此行孤安，实为鸿门赴宴，所谓弑君或是不得已之反杀，无不为大烨陨落如此少年名将扼腕叹息。听闻沈元策死次月，永盈公主上书自请废除公主封号，还郡主之名，自此居河西。新帝应允。二月初，河西姑臧，瑶光园。姜稚衣站在院里，看着府里忙碌着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了安心的笑意。新帝查抄河西沈府以及安沈府都只是了个样，实则已将人偷梁换，沈夫人和青松如今正在来河西的路上，安沈府那边其余仆役家丁因并非亲信，便都遣散了，河西沈府这里的人本是心腹，便都转移到了瑶光园。姜稚衣带着婢女清完一样样自远方送来，贺她乔迁新居的礼，独自了书房，坐在窗边拆起那些随同礼寄来的信。第一封是舅父的信，舅父照旧与她报平安，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钟氏如今不堪支撑主母之位，二人已决意和离，而许氏无意打破规矩，以妾上位，故而提议他迎娶新妻，舅父问她这个提议如何。“这样也好，”姜稚衣与一旁惊蛰说，“侯门总要有当家主母，许姨娘为人虽无可挑剔，但扶妾为妻对舅父仕途有损，整座侯府也会被人看轻。”惊蛰笑着说：“郡主如今果真是当家的人了，考虑越发周全，依婢看，郡主在回信提醒侯爷择新人时注意对方品行，莫再步钟氏后尘便好。”姜稚衣以为然地了，搁舅父的信，又去拆第二封裴雪青的信，一面看一面与惊蛰说：“雪青阿姊说，她兄去年决心仕之后，她也心有所，决定在安开一间医馆，筹备至今，医馆已经落成。”“看来裴姑娘自从手刃仇人之后是当真振作起来了。”姜稚衣轻眨了眨：“不过雪青阿姊往后或许不会嫁人了吧。”“或许吧，女也并非一定要嫁人。”姜稚衣听了惊蛰的意有所指。早前惊蛰在郑县医馆养伤时本与一位学徒看对了，后来为她两度来往于河西安，这段姻缘就搁置了。如今安定来，姜稚衣本想为惊蛰主成了这桩婚事，但惊蛰不想离开她去安，也不愿对方抛家弃业来河西，便与对方了断了。“来日方，或许有新的际遇呢，若再遇良人，嫁也很好，若未遇良人，能自己喜的事也很好。”姜稚衣说着，叠拢裴雪青的信，又去拆宝嘉的信。宝嘉阿姊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说她的礼先到河西，她人晚一步也到河西了。这安城住得真没意思，公主府的面首也无趣得很，都遣散了，不如来河西散散心。姜稚衣笑着读来，隔着两千里都听到了宝嘉阿姊打算盘的声儿。最后一封信是裴宋的。“裴宋说，自从我去年散尽家财贴补杏百姓，在杏就是一位活着的女菩萨了。”姜稚衣读着信跟惊蛰打趣，“说什么呢，我家财可还没散尽，这才哪儿到哪儿，咱们回再清清，留在安的产业如今也不方便就近打理，不如变卖了，到河西来置办新产业。”惊蛰应。姜稚衣继续看信，又看到裴宋说杏如今已然恢复生机，百姓给三七他们一百零一名玄策军建了英雄祠。姜稚衣望着东南的方向了会儿神，喃喃：“等之后安稳来，去杏看看三七他们，请他们喝杯喜酒吧。”仔细收好四封信，姜稚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光托起了腮。这四封信所说尽是不同的事，却都有一个相同，他们一个人也不曾问起元策。刻意不提，许是不愿令她伤心，又许是他们隐约猜测了真相，知不提才是平安。元策临走与她说过自己的计划，姜稚衣猜到齐延派手为元策当了替，但如此鏖战，元策一定也受伤了，否则以他快加鞭的脚程，不会在路上耽搁至今。当时元策去安虽未带一兵一卒，但其实李答风后脚跟了过去。有李答风在，他的伤势应当能得最好的包扎。可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好想一刻就见到他，想安安他新添的伤疤。姜稚衣想着，从一旁一只匣里取了一张信笺。是正月里收到元策报来平安的密信，用的不是沈元策的笔迹，而是元策自己的笔迹，只写了一句话——“陌上开，将缓缓归。”姜稚衣抬起，望着窗外栽好的杏树，满树雪白密密匝匝，院飘香。都开好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正闷闷地撑腮想着，前忽而一箭影闪过，箭矢如星破空，一瞬夺一声响，木三分。满树雪白被一箭震落，风飒飒，起漫天杏雨。姜稚衣缓缓直起，愣愣看着熟悉的一幕，心也如同此刻嗡振的箭羽，震颤着怦怦了起来。带着几分近乡怯般的犹疑，姜稚衣慢慢从窗前站起，一步一步走了去。院里，一绯衣的少年临风而立，衣袂翩飞，看见她的第一，垂落掌心弓，弯起角，朝她张开了双臂。大婚那日，她说他穿红好看。他便穿红归家，穿红来见她。姜稚衣一瞬间泪盈眶，向他足狂奔而去，飞扬着裙裾撞他怀里。元策收手臂拥住了她，闭起，颌轻轻挲起她发，像在受她的真实：“回来了，以后是你一个人的元策了。”姜稚衣环着他的腰，听着他鲜活的心声，嗅着他衣襟让人安心的气息，闭上睛：“是我一个人的元策了。”漫的相拥里，忽然一脚步声响起，谷雨抱着一只木匣走了来：“郡主，姑爷，安里来的，不知会不会是圣上给郡主的乔迁礼。”两人一同睁开来。元策一双危险地眯起，咬着字：“我好像还没死吧？”姜稚衣一噎，轻轻挠了他一，让他少说不吉利的话，回问谷雨：“什么呀？”

    谷雨看两人如胶似漆地抱着，一分一毫也不肯分开，连圣上的礼到了都没有拨冗来看的意思，便走上前来，替他们打开了匣盖。一只属于将军形制的玄金兜鍪映帘，兜鍪之上鳞甲垂落，恰好遮住面孔。这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元策的。元策如今不能再以这张脸玄策军，这是齐延暗示，元策可以换一个份回他的将军。不过齐延不知，元策在玄策军本来就有另一个带着面的份。八年斥候生涯攒的威望，棘竹二字在每一个玄策军士兵心的分量，不输“沈少将军”。姜稚衣刚想到这里，忽听元策轻轻啧了一声：“不收，退回去，打了十年仗才刚歇 结局·三月夜, 雾氤氲的浴房，姜稚衣像一尾淋淋的鱼，被从浴池里捞起来, 裹绵的薄衾里，轻轻打横抱起。元策垂, 看怀里人面上红未褪, 光的玉臂有气没力搭在他肩, 猫儿似的眯着，看来被伺候得舒服。被一路抱回卧房，放上床榻, 姜稚衣嗅着幔帐里还没散去的气味皱皱鼻，哑着嗓抱怨：“都是你的味儿……”“都是我的？”元策眉梢一扬，朝一旁看了，“你要不再好好想想。”姜稚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面铺在褥上的，迹未的帕巾。自从二月里元策归家, 接连几日每晚换一张褥，换得婢女们面红耳赤之后, 两人反思了一，决定不糟蹋褥，糟蹋帕巾了，好歹清洗起来方便些。姜稚衣抬手搡他：“那也怪你。”元策屈膝抵着榻沿，笑着弯去，将漉漉的人从到脚，勾起她的心衣，将人拉坐起来,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拨开她如云的乌发。姜稚衣想挪个, 一动一双就止不住细细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