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78

    吃过一顿七手八脚的晚膳，穆新鸿和李答风总算到了。这盗终于离开院，去跟两位心腹商讨正事，临走与她确认了三个地：送来话本的那间三余书肆，和她丢掉衣裳的那间成衣铺，还有她轿凳散架的那条街，包括这些事发生的大致时间。姜稚衣自己是不记得了，所幸惊蛰细心，一样样帮着回忆起来。等元策走了，一主一仆还在反复确认着细枝末节，看会否遗漏了什么。那话本如今被锁在瑶光阁的书匣里，丝毫未引人注意，他们不可自阵脚反将此事暴去，传信存在风险，元策方才说，他会派亲信亲自跑一趟安，只是千里之遥极为耗时，所以让她们再想想还有没有线索，一次收集齐全。惊蛰：“婢觉着的线索都太微末了，成衣铺和书肆那边咱们当初也不是没追问过，两位掌柜本一无所知，您让那书肆掌柜去寻话本卷和话本先生，后来也没有回音，如今时间过去半年多，再要打听估计就更难了。这不知的人，就算把他架在火上烤，也还是不知。”是啊，这件事里难就没有一个知人吗？姜稚衣蹙眉思索着：“倘使像元策说的，那些事不是话本显灵，而是人为，那我失忆会不会也是谁动的手脚？这其可会有知人参与？”“您磕到脑袋如此偶然，这手脚定是动不成的……非要说的话，多有人了一把幕后推手，让您遇到了那些山贼？”惊蛰说着又摇了摇，“可那些山贼是夫人所派，别说夫人不可能料事如神，预知到您会磕到脑袋失忆，夫人一心希望您嫁给大公，怎么也不能让您失忆之后和沈少将军相好呀。”姜稚衣慢慢捋着惊蛰的话：“你说……可能有人了一把幕后推手，但这个人肯定不是舅母，那我之所以会遇到山贼，还有没有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姜稚衣说到一半，主仆两人齐齐回忆起什么，瞳仁一缩：“那个江湖士？！”正院书房，议事的三人正陷于沉默的僵局之，忽听房门被叩响，姜稚衣带着谷雨急急走了来。不等穆新鸿和李答风起行礼，姜稚衣匆匆摆了摆手示意免了，直奔书案后的元策，开门见山：“我想到了，我磕伤脑袋前一日，谷雨在兴坊遇见过一位江湖士，那人告诉谷雨，她家里有人受三清祖庇佑，却未曾亲自去祖神像前敬香还愿，怕要遭天谴反噬……”元策一面听，一面给她拎来一把椅。姜稚衣坐来，嘴里不停：“我想着我为了破解舅母的偏方，的确曾去太清观找张请教过，磕伤脑袋那日，我本是要去太清观还愿的。若不是那位江湖士，我那日本不会门。”话音落，屋鸦雀寂寂，三人皆陷沉思。元策搁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拢，半晌过去，哼一声笑：“又是这些士。”穆新鸿和李答风对视了。若说少将军此生第一所厌是皇家，第二便是那些装神鬼，向皇家献计的士。穆新鸿看向谷雨：“你如何断定对方是个江湖士？”“回穆将军话，婢瞧那人衣衫褴褛的，还蒙着罩遮了小半张脸，像是瞎了只，手里的卦幡也破破烂烂，故才如此说……”“装扮可以伪造，既然此事与太清观也有渊源……你可见过张？”“您怀疑此人是张所扮？这倒不大可能，婢看他们样貌完全是两个人，张不过三十许，那江湖士应当年过半百了。”“你还记得那人样貌？”“婢不完全记得，稍微还有些印象……”元策朝李答风一抬：“李军医擅丹青，你随他去，将你记得的特征描述给他绘成人像。”李答风起去了书房隔间。谷雨忙跟上去。元策又一指穆新鸿：“再多加一查探的地方——太清观，还有那个张。”穆新鸿也颔首退了去。众人四散，屋里安静来，只剩元策和姜稚衣隔着一张书案相对而坐。姜稚衣支着脑袋，指尖轻额角，想着这是什么玄乎事，难那老士当真是个人，可以预知未来，提前卜算她失忆之事？可就算真有如此神妙之事，她与他非亲非故，他又为何非要促成此事呢？正呆滞地着神，影覆，温的指腹落上她额角。姜稚衣蓦然回过去，看见不知何时绕到她背后的元策，大睁起：“你什么？”“不是疼？”元策拿拇指指腹在她额角轻轻打着转。糙的茧摁压着薄薄的肤，是不疼了，却开始麻，开始了。“我、我让惊蛰来给我，你这手法，一会儿给我坏了！”姜稚衣起躲开。元策双手落了空，想了想，回朝一门之隔的里间问：“李答风，给人额角，怎么个手法？”说罢又声补充，“哦，是给姑娘家，特别气，特别金贵的姑娘。”姜稚衣：“……”直接报她名儿得了呗？门人似乎也语了一阵，片刻后才传声：“轻，别用你杀人的手法就行。”“你看，我很轻了，”元策摊手，“你喊都没喊一声。”“等我喊了你就大事了！”姜稚衣瞪他一，转走书房，“正事都说完了，我回去了。”“你一个人走得了夜路？门等着，我送你。”元策走隔间，跟李答风代，“我去一趟，回来会晚——也可能不回来了，等不到我就先把画收好。”李答风从笔墨间抬起来：“知了。”元策了，转要走又一停，想起什么，回：“李答风，你这医术也有误人弟的时候。”“？”“你还不知吧，她本不喜我兄。”“……”“不仅不喜，还很讨厌。”“她之前嫌弃我，全因她以为，我是我兄。”

    “知我是我以后——”“恭喜你，”李答风面无表，提笔指了指他，“但我建议你上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不保证还能不能给你画个人样来了。”被元策送回院，姜稚衣也有些乏了，由惊蛰伺候着沐过浴，准备早些歇息。从浴房一来，却见方才回院一路举步生风的人还留在她卧房里，正站在她的妆台前，俯歪看着那面铜镜。姜稚衣本想质问上一句“你怎么还不走”，见他如此认真严肃地端详着她的铜镜，心一走上前去，躲在他后跟着猫腰：“怎的了，这镜可是有什么不对？莫非也叫人动过什么手……”“好的，”元策眯看着镜人，“比我房里那面照得清晰。”“你在照铜镜？”姜稚衣一愣，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照什么呢？”“我在照——我和我兄确实得一样吧。”“……”“能不能别提你兄了？告诉你我讨厌他了！”姜稚衣恨恨搡开他，在妆台前坐，拿起一只小巧的细银瓶，从里倒了几滴手在手背，低抹匀。元策站在她后，弯去，看着镜她黛眉朱的姣好面容：“是啊，这么讨厌我兄，看着我这张脸，为何还能喂我吃虾？”“……”姜稚衣刚想说那不是被他这盗的吗，一抬才发现他捱她如此之近，近到快与她脸颊相贴，像在同她耳鬓厮磨。呼蓦地一，姜稚衣想说的话忘了个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镜两人相捱的画面，她的的确确，不记得对沈元策的讨厌。“所以呢……”姜稚衣张地看着铜镜里的元策。“所以，我是不是也没那么不净。”姜稚衣底的绷忽而一散。元策抬起自己的手掌，拿给她看：“这只手，从它学会握刀以来十五年，不知沾过多少血——但你愿意吃我剥的虾。”姜稚衣间一哽，目光闪动地看着这只修宽大、掌纹错综刻的手，才知他为何执着于那一句“我觉得阿策哥哥是全天最净的人”，执着于她愿不愿意吃他剥的虾。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里，他或许连自己都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