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上虽不敢表,可私底谁不笑话他鄙不通风雅?
五爷看见后眉皱了一皱。
他委实不想收这人的贺礼。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见都不要见。
可五爷刚婉拒的意思,焦先生就轻笑一声,笑不笑:“怎么,五爷这是瞧不上在?”
是,我就是瞧不上,怎么了?
我虽是个九的戏,可清清白白挣钱,不像你们跪在日本人脚边当狗,转过来祸害自家同胞!
五爷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烦躁,这时,幸好三爷来打圆场。
“哪儿能呢?焦先生实在太客气。”三爷笑,“且不说您远来是客,又是这样的份,这样的尊贵,我们请都请不来呢,又哪里好意思收这样的厚礼?越发惶恐了。”
他生的温,笑起来越发真挚,任凭谁来了都无法怀疑他的真心。
焦先生心好转,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既然如此,收就是,原也算不得什么。”
在他这里,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
因为本来就是他兄在南边搜刮的民脂民膏,得来不费一功夫。
可五爷只要一想到这是日本人从国老百姓上榨来的血汗,就恨得牙,只想吐。
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拒就能拒了的。
那边二爷也闻讯赶来,自然知自家老五的脾气,便跟三爷一左一右的奉承起来。
焦先生重新得了意,又装成了人样儿,非拉着五爷要喝酒。
“怎么着也得敬寿星一杯!”
三爷偷偷和五爷说:“咱们实在推不掉,你若嫌那钱不净,回善事也就罢了,总比留给他们转孝敬日本人吧?”
金砖虽然不风雅,可确实是最通最方便兑换的。
五爷自然明白这个理。
说到底,他们这些营生的人,逢场作戏曲意逢迎的时候还少吗?
戏嘛,天生就有两张。
你若不冲着客人笑,怎么赚得钱来呢?
五爷就瞬时换上一张笑模样,说了几句谢的话,将那焦先生打发好了,便寻了个借去后面更衣。
小狗儿老远瞧见了,“五爷要喝茶吗?”
五爷了眉心,低瞧了瞧自己的手,带着几分厌恶:“茶先不喝了,你去给我打盆来。”
才刚焦先生借着喝酒说话的工夫摸了他好几,五爷就觉得碰了条蛇,又冷又,腻腻的恶心。
得好好洗洗。
才洗完手,四爷就从后门溜溜达达回来,打袖里摸一只条匣,笑嘻嘻:“老五,看四哥给你的什么好玩意儿。”
五爷闻见他上的酒臭和脂粉味儿就有些不快,也不接那匣,只是皱眉:“你都几天不着家了?如今还翻得起跟吗?”
准是又从院赌场里回来。
他倒宁肯不要这什么礼,只盼着兄弟几个好好的,安分过日。
四爷没骨似的往旁边的大圈椅上一躺,仍是那副贱兮兮的笑模样。
“门有你撑着,四哥怕什么?要我说,你也松快松快,如今这年月谁知赶明儿是个什么光景?偷得一日算一日吧!”
五爷的眉都快拧成疙瘩了。
他想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若能劝得住,早些年也就劝住了,如今再说什么也白搭。
四爷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知你们都不待见我,我也不在这儿讨嫌,走啦!”
说罢,真就又溜溜哒哒走了。
五爷给他气笑了。
这算什么事儿?
他一个人在那坐了老半天,角的余光瞥见桌边的匣,想了想,到底是拿过来。
打开一瞧,是条细细的金链,面挂着个金锁。
很新,应该是找人特意定制的。
五爷将那链拿起来瞧。
链很细,锁也是空的,拿在手上轻飘飘。
但工很细致,想来了不少钱。
左上还刻着字,正面“平安”,背面“吉祥”。
五爷沉默半晌,幽幽叹:“这年月……”
最朴素平凡的愿望,如今却是最难实现的。
若有的选,他宁肯不要的风光。
“五爷!”打杂的小狗在外面喊,“三爷喊您去招呼客人呢!”
“来了!”五爷瞬间收回思绪。
他离开了,那匣却还摆在桌上,只是里面已经空了。
一场生日闹轰轰,末了五爷还亲自登台献艺,引来满堂喝彩,生日宴圆满结束。
唱戏的人为保护嗓轻易是喝不得酒的,但人在江湖,不由己,各界达官显贵都来捧场,少不得破破例。
而你喝了他的,就不能不喝他的……
哪怕只是薄酒,一圈转来,兄弟几个也有些醉了。
二爷上还带着伤,三爷亲自过来给他换药,小声:“不该喝的,你还跟人划拳呢,瞧瞧,伤又崩开了。”
这可是枪伤,最不容易好的。
偏又见不得人,也不好随便请外的大夫来治。
如今时局正,想儿西洋的盘尼西林也不容易。得亏这天气不怎么,不然发炎化脓烧可不是玩的。
二爷躺在床上,闻言笑:“不打,我底好,且挂牌歇业几日养养也就行了。”
三爷白他一。
这事儿若你说了算也就罢了。
尚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
骂的何尝不是他们?
二爷言又止。
既然选了这条路,好歹从黑影里看到一丝光,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就算舍了他这条命又如何?
不过贱命一条罢了!
三爷垂着,灯光也照不清表,“不怎么说,好好的……”
不然你就算死了,怕也没法给你堂堂正正上香。
哥俩正小声嘀咕着,五爷就在外面敲门。
“二哥,睡了吗?”
三爷忙伸手把二爷的衣裳盖好,“没呢,我刚替二哥换了药。”
五爷就推门来,笑:“三哥也在,正好。”
他从袖里掏一本厚厚的礼单推过去,刷的抖开扇扇了两,漫不经心:“你们也知我最不耐烦这些俗务,人说给我送礼,我却不耐烦打,你们且替我收着。如今时局不大好,却不好买房置地,二哥,你常在外跑动,若瞧着有什么要钱的地方,只拿去使。”
二爷三爷在那边对视一,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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