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1）

    俗话说，离婚的男人是朵，离婚的女人豆腐渣。

    俗话又说，二婚的男人能娶小，二婚的女人当后妈。

    这俗话可真俗，不耐听，但朱宴想，这话搁在什么时候也都不过时。反正她是个旧式的人，也俗到骨里了，离了婚回娘家，想的也是老老实实去相亲，哪怕对方带个孩，她也认了。

    这一件要的事是阿宴想要个孩，那人也能生

    母亲说话细密，低低碎碎的，在厨房烧的朱宴还是听见了。

    她看着前的电壶咕噜咕噜腾起一团气，摆好茶壶，往里添了些茉莉香片，一边一边听她姑姑的声音：可那人不是说也四十多了吧，比阿宴大十多岁，还带个儿阿宴过去能受得住？

    母亲：说来也巧了，他那个孩比朱磊大一岁，还都在八好在明年考大学了。

    嗳，这么大了？

    朱磊是朱宴的亲弟，育生住校，很少回家，这次听相亲对象的儿在自己学校，特意打听一圈回来报告该生属文科班，人低调，学习也不差。

    姑姑叹：要说这孩大了虽然好相，但也养不熟了，怎么也是比不过亲妈

    朱宴端着茶盘撩帘来，话断，屋里面她姑姑靠床尾坐，打量朱宴：也没买新衣裳，整日素衣素服的，显得不神。

    朱宴憨笑，低沏茶，她母亲倒是替她说几句：阿宴不打扮枝招展，那人啊也就看上她这，说她是个会过日的。

    姑姑挑眉：两个见面了？

    朱宴恭完茶，脸也蒸红了，像刚屉的粉蒸似的，汪汪的，回看她母亲，她母亲笑了：上个礼拜两个见的，介绍人昨天给我打的电话，说那人很意阿宴，现在啊，就看阿宴的意思。

    姑姑的目光又转回朱宴脸上，朱宴拖过把椅在旁边翻书。

    那人怎么样啊，阿宴？

    能怎么样？都是离了婚的人，哪敢存些不切实际的天真，有什么说什么，但也不能言无不尽。

    朱宴侧过答：蛮好的。

    姑姑朝她母亲努嘴，意思是你看看她，现在也不挑了。

    她母亲笑了：她这样的还挑什么，那人条件就算不错了，搞工程的包工，月收怎么也是万八千，房在市区，阿宴上班也方便，车还是大奔

    姑姑：不错了不错了，人得怎么样？

    这话是问朱宴，朱宴指尖划着书的扉页回想那人是个普通相，但不难看，四方个脸，双，肤黑亮，材魁梧，北方腔调，自嘲是个人，叫她别嫌弃，可她看他也不，发指甲净，白领没油，上也没味儿。

    朱宴不擅评论人相貌，便只说一句：也蛮好的呀。

    姑姑遥指朱宴：难得碰上个称心的，你也要多主动。你爸去得早，你妈又不好，你自己的事可要上心！你个离婚的，主动没什么，让人觉得你拿架就不好了，他那个条件，说实话，还是有不少年轻的想往上贴的。

    朱宴笑应知了，便靠到窗帘后去看书，页是翻了，字儿全没看去。

    她天生不是主动的人，那人也不太说话，两个在咖啡厅瞪晾着，她以为没戏了，他却说：你饿不饿？我饿了，陪我吃饭吧？

    他挑的火锅馆，汤氤氲，一层层往脸上扑，不是茉莉香片的味，是羊膻的味儿，把她全扑的这古琦木香都赶跑了，熬久了，透了，汗都淌来朱宴疑心这人是为了看她了妆的本样，可她天生不施脂粉，来见人勉涂的一红半颓不退，脸反而成粉，他看着她就笑了。

    你笑什么？朱宴尖嘴气，吃得小心翼翼。

    他笑得白牙来：你这是不好意思还是就这么吃饭？

    朱宴一怔。

    他暧昧抿嘴：你不是想要孩吗？吃得这么少可不行，放心，我养得起。

    朱宴惶惶一笑，心想这人是不是相多了亲，说惯了这话。

    谁想，吃过了饭，她要跟他平分账单，他拒绝，还半开玩笑：怎么？想以后都不欠我了？

    朱宴低别过脸，不想离得他太近，也巧了，后面有人挤她，她差跌到他怀里，他托住她胳膊，笑了：别急，来日方。

    来，日，方，。

    朱宴外表四平八稳，心里却百转曲折。

    晚上，他给她发微信，她都睡了，从被里伸胳膊拽充电线那的电话韩柏辛。

    有那么一阵，她想这人是谁。

    明天有空吗？你班我接你一起吃饭。

    她笑笑，没回，翻个又睡了。

    约会就得有个约会的样，不能沦成约炮，不论电影院还是KTV，逛公园还是走山路，芙尼手链，仕包，香奈儿香朱宴都自持谨慎，勿作大惊小怪状。

    她虽平民家，但也不能丢了淑女的份，见韩柏辛不吝这钱试探，她也得得住自己，待他以更优的价码来易。

    有一阵，他托说家里有事冷落她，也不知是不是惩罚她，朱宴母亲见她周末闲在家，便着急要给介绍人打电话质询，被朱宴拦了。

    他说忙就是忙，不打电话就是不想见我，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问问他到底要不要结婚呀？要是不想结婚倒是早说，这么吊着算什么？

    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同我结婚，嫑搞混好的哇？

    朱宴有些自暴自弃的苗，挑了本厚书窝到房间去躲，听她母亲继续数落她养个女儿不用，前夫不能生孩也不说，骗婚也不要笔钱回来，再说就说到往后养老还得指着儿之类的话。

    也就这时候，电话来了，是韩柏辛，听她说自己在家看书，韩柏辛笑了：没想你有这好，看来你跟我儿能聊到一起去，来吧，我在你家楼。

    朱宴嗯了一声，挂断，怔怔看向空白旧墙，起想换平常穿得松青裙，又改主意，把新填置的红荷叶边的大领衫找来，搭一条黑铅笔，把发都散来才楼。

    奔驰GLA黑SUV，黑漆金属光的玻璃里有人在看她，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见韩柏辛穿立领蓝条衬衫，握着方向盘朝她招呼：朱宴，给你介绍，我儿韩诺冬。说着，他朝后看：诺冬，叫小朱阿姨。

    朱宴这才注意到后座还有个人，没看清相，一个廓瘦削的侧面，黑球帽，黑防霾罩，耳朵扎一只黑耳钉，穿黑卫衣和蓝仔，手里捧着一本书陀思妥夫斯基的《少年》。

    你好。   朱宴主动朝他说话。

    韩诺冬看都不看她一，隔着罩哼：阿姨好。

    他要买双鞋，麻烦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朱宴看韩柏辛心不错，也笑：我这光你也要信？

    韩柏辛打量她：你今天这就很漂亮，你光要是差，那我算是你正常发挥挑的还是超常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