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熟弟落（一）西洋术破门洋相，并瓜显能险救场

    民国十二年，旧京五月季。

    正赶上一日晴朗，云净天蓝，杨柳正，蜂蝶忙，人也来了神。

    行的好天气，都往最繁闹的天桥市面去。

    那天桥原是汉白玉的桥，三梁四栏，底是由西向东的小河龙须沟，东有天坛，西有先农坛，天祭祀，必经凡间之路，却一朝忽觉京梦醒，桥已不见桥，明渠变暗沟，皇家王侯也全都归了的红尘里。

    这时候早开了市，哄哄的梆胡琴锣鼓声，大小不一的摊棚货架，绿绿的估衣锦缎，蒸腾的卤煮炒肝，芝麻酱油饼，屉里的包儿和呼噜噜一碗的豆腐脑，都散着香的味儿，诱人垂涎

    吃饱了，瞧闹

    落馆，说书场，这都是上艺人混的场。那光膊赤脚，补丁褴褛的都在芦棚里临时搭个台俱乐、茶馆，文的武的混在一起，也不乏卧虎藏龙的手，比谁吆喝的嗓门儿大，玩意儿奇唱大鼓、玩杂耍、技、说相声、拉洋片数不尽数的活宝斗艺！

    这时候打南边来了个穿黑西洋服，礼帽的男，肩上扛了一只大木箱，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扎着两只羊角辫，穿鲜红布兜和绿灯笼，小老虎纳底鞋，趔趄磕绊。

    那人不慌不忙，走到前的芦棚外土巷边，等台上那伙唱京戏的演完一《闹天》，他才缓缓由后登台。

    他上去先立自己的招牌，挂一面旗，是他的玩意儿大变活人。

    底茶客观众刚要散了，见这架势，又都回来了，想看他怎么个"变活人"。

    江湖卖艺，先来上一段开场白

    各位老爷少爷，先生小，贵人恩人在不才，在西洋学了新把戏，带着丫，借贵宝地献丑，求个便饭，有钱的帮钱场，没钱的帮人场"

    外人都听个新鲜，可小女孩早倦了，睛地瞅着观众席里一个小孩手里的糖葫芦。

    小瓜！开场了！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先在原地卯足了劲儿来了几个后空翻，站稳了，博了个碰好！

    木箱窄，立于台面，朝观众打开，小孩段玲珑小，跟个耗一样钻去，关上箱门，上面个脑袋，两侧胳膊儿来，小女孩嘻嘻地朝外摇手摇脚地笑。

    那变戏法的不知从哪掏来的几把宝剑，明晃晃地亮来，从箱间往里劈，小女孩却笑嘻嘻依旧乐着

    一，底都炸了

    啊！这是刀孩的肚里了啊！

    呦呦！可是怎么不见半血星？

    箱上了四五把剑，孩还活得好好的，脑袋珠，手脖、脚脖，全都在转悠。

    挪动箱，箱从折，孩的脑袋和胳膊却和两只脚逐渐异错位，像被人从斩腰，活生生切了两半，着实骇人！

    男人从怀里兜罗一张黑幔布，一摆一间，这箱的孩没了，从侧蹬两只脚来！那箱的孩脚没了，伸一只和两条胳膊来！

    箱推回原位，黑布一遮，开箱验尸孩不见了！

    好！底响起震耳的喝彩，一众人虽不明白怎么回事，有一个带喊的，其余的也都跟着喊，可还是有人担心呐那孩呢？

    不会是真的首异，被这神秘男给切开又掩藏起来了吧！

    穿西洋服的男人又阖上箱，幔布黑罩，变变变！

    孩的、胳膊、脚又都灵活生动地现了！底有人抹睛，张大嘴，半天一个奇字喊不来。

    开箱再看，孩活蹦地从来，手里捧着只柳条盘走到大家跟前讨赏。

    呔！好你个丁四儿！都敢来天桥招摇撞骗了？！"

    来了一伙地痞，牵的那个是独龙，此人相貌丑陋，还用黑罩罩了一只，呲咧一黄牙。

    啧啧，穿个洋服不认你爹了？去了趟租界地回来就装洋人？呸，什么玩意儿！大伙儿看，那小孩还是刚才钻去的小孩吗？这混小不知打哪儿拐来的一对儿双胞胎，使了掉包计，不信你们看箱里是不是还有个一模一样的！"

    大众哗然。

    独龙啐了说：什么三烂的玩意儿，也敢来天桥？把钱拿来，大爷让你乖乖！

    丁四儿脸上挂不住，梗着脖："什么钱，我给你什么钱！"

    地费啊，你懂不懂规矩啊！

    你没看孩到现在一个儿也没收上来呢！

    地痞们不，上去一掀，把丁四儿的礼帽打落在地，帽一，里瓤糊的一层浆纸壳全了馅儿。

    哎哎，你嘛！

    瞅着这台就要拆了，聚拢来更多凑闹的人，八方围困，全都是看好戏的天桥的闹也就在于有彩的必然就有丑的。

    却听台上那箱轰隆一声，有个圆瓜似的球从箱暗格里来，细看了，有脑袋有胳膊儿，站定了

    梳羊角辫儿，穿鲜红布兜和绿灯笼，小老虎纳底鞋！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哎呀，果真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儿啊！

    但再细观，也有不同，前来的那个个尖儿，瘦儿，后来的白净儿，灵活儿。不过，这啊鼻啊嘴啊，都跟描摹复画来的一样！

    众人愕然的片刻，那瓜似的小个儿说话了。

    童音尖细亢，锐锐地响彻场地：各位大爷们，我爹初学西洋术难免纰漏，不如赏个脸，让小人同家给大家演一！

    说完，小孩一抱拳，同刚立在前面的那孩使了个，跃然腾，翻了几个后空翻，去，直接劈开双，架在台上。

    再看另一个同模样的孩向前一迈，踩肩膀，上，金独立，二人一上一，大鹏展翅，定了个相！

    众人轰然叫好！

    两个孩一，一个卧倒向上伸，另一个撑而倒立，再缓缓抬起两条，二人在半空对冲成一字。

    又变幻一个双手后勾双脚并拢上勾，一个撑掌悬于半空而对冲弓起，成两个U字上而契。

    再变幻两个孩缠、盘旋，如树藤扭曲攀升，叠，脸贴脸，蜷缩在母的最初形状同胚同脐，便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旋转再旋转，缭，忽然落定，二人如一辙，站稳落幕。

    观众沸腾，纷纷站起来叫好吆喝，连一帮地痞也看来了趣儿，笑着放了丁四儿，鼓起掌来妈的，真他妈绝！

    大瓜，小瓜给爷儿们献丑了，还请各位大爷们赏饭钱啊！两个孩兴奋了，红着脸儿去讨赏。

    叮当一块大洋，小瓜愣住，抬起看跟前的人，个儿宽肩的男人，灰哔叽便衣，生络腮胡，倒竖一对黑眉，厉目圆睁，面威严。

    小瓜吓得一哆嗦，刚要往后退，那人伸手便住了她的：你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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