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来这儿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朕想救皇的命,本就希望渺茫,不想先把你的命搭上!”皇帝看着她,清冽的声音和烈烈的风声织在一起,他不得不提音量,像在吵架,“就算背负骂名,就算注定了要亡国之君,我都不怕。若你死了,我怎么办!”
为了避人耳目,轻装简行,二人并没带随从,私里说话,又是着急,什么称呼都忘了,全成了你我。
华梓倾听得五味杂陈,于是顺从地:“好,太危险的地方,我不去。”
她刚走了几步,皇帝不知想起什么,又在后叫她。
他指着东北角上的一棵树:“我看过了,这一整片山就只有这一棵枫树,这几天起的是西北风,你瞧,红的落叶都散布在那边一片。”
所以,皇帝的意思是,如果沈娆站在这里扔了信,照起风的方向,被走的信纸也应该在那边。
华梓倾正琢磨,又听见皇帝说:“树叶的距离推测风速,再估算信纸成团的重量,还有此间山势造成的阻碍……从那边的岩石到山那片茶,是可能最大的区间。”
“……”她只觉得赞叹之意无以言表,五投地地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特别好!就只是……山那片不是茶,只是乡野孩都见过的不知名的野。”
“……”皇帝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负手而立,保持着风度翩翩。一定不是我孤陋寡闻!这什么野,肯定是没活到现代世界就绝了,不然,我不可能不认识!
呼啸的狂风里,渐渐夹杂了雪,雪越越大,没多久工夫,草木都蒙上了一层浅薄的白。
老天不帮忙,这运气真不好。
在一座大山里找一张可能已不存在的纸,该有多难?这样恶劣的天气,更是加大了难度。
风太大,特别是风上,华梓倾被得几乎睁不开。她拿了,冒着风雪,把她到过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有些丛林茂密的地方,她生怕遗漏,又翻了第二遍。
她这边一直搜索无果,总有些不甘心,然而时间耽搁久了,她又不放心皇帝一个人在山腰。
搜寻到最后,华梓倾总算死了心,那封信真的找不到了,大概这就是天意吧。无论是先一步被人捡走了,还是掉人力不可及的山沟里被冲走了,总之,沈娆这回是真的悬了。
她施展了轻功,迎风而上,绕过崎岖的山间小路,返回山腰。可是,只见风雪不见人,皇帝不见了。
华梓倾四张望,急得脑里一片迷茫,是她不该去了那么久,丢了皇帝。
这里风雪加,而且,这里是猎场,即便没有大型猛兽没,若是野猫野狗饿起来,也是很凶残的。皇帝手无缚之力,那副骨让风一都能飘起来,而且,这边有陡坡,冰雪路……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会儿脑里涌来的,全是些最糟糕的可能,她的心都揪到了嗓。在她的意识里,皇帝就是需要她保护,他太弱了,连只兔都打不过。
她一想到皇帝可能会死,越发地慌张无助,华梓倾想起不久之前,他才说过的话。
“若你死了,我怎么办?”
若是皇帝死了,她该怎么办?
从没这么害怕过,华梓倾不敢大声地叫“皇上”,脑里转了转,站在漫天的风雪里,对着山坡颤着声儿地叫“夫君……”
叫声里不自觉地带了哭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泪在被风凉的脸上。
只叫到第三声,有人从后抱住了她。熟悉的龙涎香,熟悉的气息浅浅地落在她的耳畔。
华梓倾哽咽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明明是喜的,泪却因为后怕掉得更厉害。
她蓦然回,抱住了皇帝,脸埋在他前,嚎啕大哭。“你跑哪儿去了?你吓死我了!我要是不当心丢了阿猫阿狗也就算了,我把皇帝丢了,那可真是祸国殃民,罪过大了!”
“怎么又成了皇帝?”修白净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如玉,“刚刚不是叫的夫君么?”
华梓倾从他前抬起来,星眸哭得微红:“风大,您听错了。”
“早知就晚来,还能再多听几声。”皇帝温柔地帮她泪,又学着她从前那样说话,“别哭了,等我哪天被那些老臣死了,你再去灵前多哭几声,我了鬼,半夜也会去找你叙叙旧。”
“呸呸呸!”华梓倾嫌不吉利,“您到底会不会说话?”
皇帝敛了神,问她:“找到了吗?”
她抿着摇,只能是无功而返了。“咱们还能什么?”
能什么呢?总不能看着沈娆被冤死。他不希望沈娆成为权力斗争的炮灰,但他势单力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帝刚刚给她泪的手很凉,已经快和冰差不多了,华梓倾怕他受不住,提议说:“臣妾背您山吧。”
这样的天气走山路,常人自顾不暇,就算她手再好,到底是女,背着人山,总是很危险的。皇帝个儿,上回在沁芳殿就领教过了,背起来重心不稳,他差在门框上撞个大包。
“你一个姑娘家,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背人。”
他语气严肃的,本以为华梓倾会犟嘴,谁知,她倒是很真诚地回答:“我没有动不动就背人,从始到终,就背过你一个。在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弱的。”
“……”皇帝到自取其辱了,他轻咳了几声,“咱们还是避一避吧,这样大的雪,不了多久的。”
其实,华梓倾回来之前,他就是冻得受不住,找地方避雪去了。
前面山有个凹,刚好能站人,而且,是个死角,能避风。那个方向看不见这边,所以她回到山腰时,皇帝不知,直到听见她的叫声,他才跑过来。
他那时听见华梓倾在叫“夫君”,又张又关切的样,他又是心疼又是喜,仿佛空洋洋洒洒的,不是雪,而是漫天的烟。
凹不大,站皇帝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站上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共在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华梓倾觉得鼻息间全是他衣服上的龙涎香。她怀疑自己如果不提着气,前就能直接贴到皇帝上去。
“要不是风雪太大,发信号可能看不见,咱们还可以叫金恒带人来接您的。”
“看得见也最好别发,信号一发,羽林军大举动,可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华梓倾皱着眉:“可是,这儿太冷,又不安全,不宜久留。”
“皇家猎场,能有多不安全?”皇帝好奇她为何忧心忡忡,“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默了默:“皇上在的地方,自然该格外小心。皇家猎场固然少有猛兽没,但曾经闹过蛇,这个季节,蛇是没有了,谁又能保证,就没有别的意外?”
“我想起来了,”他微微颔首,“你曾经就是在风华山,遭遇过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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