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靠谱的爹

    都说人死之后，灵魂要前往冥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将今生恨尽数忘却，最后方能转世投胎，重回。

    柳书意却没有走过这个程。

    那日她坠黑暗，浑浑噩噩，不辨方向，似被困在了一黑狱之，用尽全力也无法逃脱。直到恍惚间有一阵熟悉的铃声悠远传来，才让她从混沌倏然惊醒。

    那铃声清脆悦耳，像极了她故居檐的那支铜铃，引着她不自觉的追寻而去。寻寻觅觅间，忽然往一坠，再睁时，她已躺在了柳府的床上。

    初醒之时，看到枕边伏着睡、作丫鬟打扮的楚楹，柳书意差将她一把推去，幸而多年来沦为囚的生涯让她学会了演戏和隐忍，她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从楚楹了她想知的东西。

    原来自那日迎接裴落青还朝之后，柳书意便染上了风寒病倒在床，到如今已昏睡了整整七日。家里一群人急坏了，大夫寻了好几个，也没见她有一丝好转，最后康姨娘病急投医，拉来个路过的和尚要替她祈福，那和尚瞧了她一，只说了一句时机未到，还需等待，便分文未取扬而去。

    这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柳书意很好，向来极少生病，否则也不可能在如狼似虎的燕军手里撑得去。她躺在床上将当的境况捋了一遍，发现自己竟是回到了嫁给裴落青之前，一切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有幸重活一世，柳书意并不愿意再嫁给裴落青。他上背负着叛国之祸，虽说不是没有扭转的可能，但她不能允许自己将柳家置于险境之。

    而对于明夜，柳书意更是避之不及。那个俊的青年就如同带毒的鲜，藏刀的锦绣，光是想起他的名字都让她遍生寒。

    只是，未来危机重重，举步维艰，她除了比别人多一份先知，手并无半分可调动的力量，将边能接到的人细细了筛选一遍，发现除了明夜，她竟然无一人可用。

    明夜是个练武奇才，不过二十便成了燕国朝廷的第一手，于奇谋兵法上也颇有天赋，极得燕国皇帝重。柳书意甚至一直在想，当年崇关城陷落是否也有他的手笔，若此人能归为己用，必是她的一大助力。

    而他将会成为楚楹的一条狗，一条十分好用听话的狗。

    想要护住父亲和弟弟，再恶心再难忍，柳书意也必须把明夜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就算驯服不了，也要让他远离楚楹，断掉她的左膀右臂。

    柳书意借着灯火又写了几行，她落笔很慢，在记忆搜刮肚，不愿遗漏一丝细节。

    待觉腰酸臂疼，腹饥饿，才发现已过了晚膳时辰，抬一看，莲歌的影正在帘外游移不定，晃来晃去。

    柳书意搁笔，了书册上的墨迹，唤了一声：莲歌？

    莲歌忙打起帘走来：小，二公三公在等您用膳呢。

    柳书意平时也常因沉迷看书而错过用膳，柳家上都知她的，除非老爷回来，否则无人敢来打扰。

    寻常时候若没见她去，两兄弟就自己先吃了，但今日柳霁然上不舒坦，任康氏怎么哄也不肯动筷，只低着说要等阿一起，柳霁风见他这个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好坐一边陪等，边着人去喊柳书意。

    柳书意想起柳霁然那副委屈的样有些哭笑不得，忙净了手赶过去，父亲今日不在，柳霁然又不舒服，晚膳便摆在了他的屋里。

    一见她来，柳霁然立就不别扭了，乖乖的拿起筷吃饭。柳书意替他盛了碗汤，又分别给柳霁风和康氏夹了菜，柳霁风接的十分自然，康氏却受若惊，她知柳书意待她一向疏离有礼，从不曾如此亲近，如今这一番举动竟像是真正将她视作了家人一般。

    几人气氛洽的用完膳，柳霁然说着想睡觉，将丫鬟小厮们都赶了去，康氏一步三回的走了，柳霁风懒得理他，不知溜去了哪里消。

    柳书意替柳霁然掖好被，放帘帐，灭蜡烛，也悄声了屋。她一时不想回去，便让莲歌在后面打着灯笼，自己一个人在院里慢慢散步。

    月朦胧之，灯影幢幢之间，这亭台楼阁，池塘树木，皆是记忆怀念的模样，虽不富丽堂皇，却自有它的温亲切。

    她缓缓走到池塘边，在大青石上坐，伏看向池，面落了一层莹白的梨，借着月光，她看见自己投在的倒影，虽还是年轻的模样，神却已经死了。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魂柳书意无端端的就想起了书里看到的诗句。

    默然坐了片刻，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小厮喊着老爷回来了，柳书意忙站了起来，抖抖裙上的落，快步迎了去。

    柳居寒如今虽已年过四十，但姿端正，眉清目朗，举手投足间仍有着年轻时候的俊逸风采，他喝多了酒，白皙的脸上一片红，见到柳书意就直招手，脸上笑意盈盈：书意乖女儿，爹爹回来了。

    柳书意有些讶异，去跟裴落青谈拒婚，怎么倒好像宾主尽的样？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醒酒茶，送到柳居寒手边，：爹爹怎么这么兴？

    柳居寒在桌旁坐了，接过茶喝了几，笑眯眯的看着柳书意：落青是个好孩啊！

    柳书意眉一，又是这句话！

    快来看看，这些都是落青送给爹爹的。柳居寒招呼小厮抬上来一个致华的黑檀木匣，打开匣盖，一本一本的往外拿书。

    柳书意拿起来挨个看名字，《竹友诗集》、《丹心丛语斋》、《北燕风志》、《万国朝野杂记》

    看看，全都是珍藏版，这本还有沈老丞相的小印和批注，千金难得，也难为他给我找来了。柳居寒眉开笑，一边捋着胡一边小小的喝着醒酒茶，你可仔细些，别翻坏了。

    柳书意啪的一声把书拍在了桌上，您今天到底嘛去了！

    哦！柳居寒这才恍然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女儿啊，你当真不愿意嫁给落青？

    不愿。柳书意瞪着自己爹爹。

    唉，裴落青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倜傥，学富五车，是多少闺少女的心上之人，如今他一心想求娶你，就怕你错过了会后悔啊。柳居寒捻着胡摇。

    柳书意冷哼一声：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学富五车，我怎么听说京少女皆对他避之不及，连媒婆都不敢上他家的门？

    这个柳居寒无法反驳。将军府门有好大几尊护卫的门神，先前也不是没有媒婆打上这位大将军的主意，只是还没靠近将军府的大门，便叫一众侍卫拿，扣了个刺探军机的罪名打了一顿军，自此后便再无媒婆敢接这桩要命的活计。他叹了气，：落青面冷心善，世人对他多有误解，其实他真真是个贴懂礼的好孩。

    柳书意也跟着叹了气：爹爹，女儿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想嫁给任何人，女儿只想好好照顾您和潇清，待您百年之后，潇清成家立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