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颠倒晨昏（三）

    在澜的那几天，如意去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赵秋益什么都不知。在她心里如意始终是那个走路要抱的孩，只要照她的教导，就能成自己满意的模样。但是在不知的地方，不知从哪一步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对如意的掌控。

    她站在楼上，看见如意在院的池塘边和爷爷站在一起说着什么，有些恍惚地想着，其实如意不是她一个人的后代，不是只能被她一个人教着，他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过父辈的权柄，去守，去争夺。

    人人都可以说自己读过纪伯的《你的孩其实不是你的孩》，但人人都不到只给予孩而不给予他们想法。

    她抱着肩膀在窗边来回踱步，看见如意爷爷上楼，叹着气说：秋益同志，你那短信一删，惹麻烦事了啊：那个女孩除夕晚上被亲戚砸门，为了不让亲戚带走妹妹，又发生了角，失手把她从楼推了去。亲戚死了，那个女孩也被带了少所。

    赵秋益绷着脸：这和短信有什么关系？难如意能一夜之间赶回澜救她吗？

    她那晚只给小游发了消息，亲戚砸门的时候。

    赵秋益一愣。

    她家里已经没人了。近的辈们都在外地，小游给她过两年的心理辅导，是那个女孩最信任的人。就算小游赶不回澜，他至少还来得及联系毕语，把两人拦来。

    赵秋益抓胳膊：那算什么麻烦事，女孩未成年，又有神问题，只要证明犯案时不能辨认自己行为，很容易就来了。

    如意爷爷却说：她是否有罪，又是否真有神问题，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意，他恐怕从未受过这挫折。

    这挫折是什么样的挫折，赵秋益并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很多事，为什么如意要去见谢衍，他不是已经放这里的事了吗，为什么如意会哭，把谢衍救来不就可以了，为什么如意从此冷淡了自己，明明自己是他的。

    问过沈毕语才知谢衍在少所自杀过，之前称自己没有推亲戚，是亲戚自己摔去的，自杀被救后就浑浑噩噩的，前两天刚被带回家去。

    谢衍是未成年学生，依照规定档案封存，不会有人知她发生过什么事。她的监护人已经到了澜，会照顾好她。寒假即将结束，周游，你该回家了。周伯铮打电话对如意说。

    命案本不会那么快结案，至少会拖累谢衍半个学期，那她的考就完了，但是周伯铮督促公安局把案压在几天结掉，元宵节都没，澜还没开学，谢衍就回到了家里，学校甚至本不知有学生过事。

    赵秋益看着如意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知了，她走过去想安如意，但是如意挂掉电话后就转去了另一个方向。她伸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才放去。

    没关系的，她对自己说，如意不能原谅自己只是暂时的，他总会消气，毕竟自己可是他。如意最孝顺了。

    她不停地想着，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

    回到北京的如意似乎真的全心投到了考冲刺，像每一个三生一样早晚归，厚厚的教辅资料堆满了书桌，但是赵秋益知他并不需要那么拼命，祖辈的努力早已让他免于普通人要挣扎的事，那么多条上升渠，唯独考他要走独木桥。

    赵秋益很困惑，她看着如意大，为什么却从来无法及到他的心。

    如果连家人都无法理解他，如意不会到孤独吗？

    如意依旧那样平静，态度疏离地度过了考季，成绩来，他是第一波填志愿的，漫的三个月里，他一次都没有提过回澜。

    为什么呢？他是彻底放了吗？终于忘记谢衍了吧，如意这样净又有德底线的孩，怎么还能接受一个过少所的女生。

    赵秋益终于放了心，挥别了心萦绕了两年的霾。

    所以在看到录取名单里谢衍这个名字时，她失态到差把名单撕坏。

    她腾的站起：名单确定没错吧，分数都对过了？

    教务的人被她的声音一震，才笑着说：都审几次了，肯定没问题。

    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名单：徐老师，先跟你说，我们院不接受改成绩的学生，这对其他学生不公平。

    徐老师微微变：赵院您开玩笑吧，考成绩哪能改，退一万步讲，真有暗箱作改成绩的，您看看这份名单里，谁家的背景够资格改成绩上我们学校？

    没有。

    她颓然坐回位置上，好一会儿，她才打电话试探家里人风，没有人被如意拜托过给什么人改考成绩，周伯铮甚至觉得她问的莫名其妙。

    如意只是学生，还没有这个能力，难不成还真是谢衍自己考的？

    要不要告诉如意，不，还是别了吧，说不定他本不知谢衍和他了同一所学校。她贸然先说了，万一再让如意心了怎么办。

    于是赵秋益便什么都不说，那时如意已经搬去了校外的公寓，不常在家，她也见不到他。

    赵秋益以为她瞒得很好，地理科学学院和如意在的学院距离很远，课余时间谢衍都在校外兼职，和如意基本碰不上面，一个大学里，肩而过四年却从未相识的人太多了。

    但她没想到，就这样了两人还能产生集。

    亲戚回国小住，特地开了家宴，惯例是能席的都席，她特地通知了家里晚辈们，但是到了当天，从不迟到的如意却始终未至。

    不知怎的她坐立不安，亲戚反倒过来劝她：小游在学校事多呢，又不是节假日的，哪能那么多时间。

    她表难看地笑了笑，低给如意打电话，却完全没接，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她神使鬼差拨打了谢衍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心重重一沉。

    整场家宴，没来的亲友屈指可数，除去早已说过来不了的，只有如意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什么消息都没有。刚调任过来的沈毕语让局里的兄弟查了查，在一个酒店查到了如意的开房记录，酒店离这远，确认了人还好好的，便决定第二天再把人抓过来。

    就连沈毕语都没多想，如意那样洁癖的一个人，又没有相熟的女伴，就算开了房估计也是自己睡觉，谁知会是和女生一起！

    后面发生的事赵秋益都不愿意回忆。所有人都知如意缺席了一场家宴   ，于是所有人都知了如意有一个女朋友。

    赵秋益在学校看见谢衍那张茫然的脸时，气的把作业往她面前一扔，斥：你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垃圾，拿回去重写！

    谢衍的表更沉重了。

    她垂丧气地抱着作业回教室，赵秋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但是这不忍很快被愤怒盖了过去。她确确实实地看重谢衍的学习能力，但也确确实实地因为如意而迁怒她。

    如意后来找过她，希望她不要因为个人私为难谢衍，但是赵秋益说：如意，你早就知谢衍考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