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想不通桓煊为什么会让这把刀,堂堂齐王总不至于因为缺钱变卖佩刀吧?
她被自己这念逗乐了,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手磨得更起劲了。
程徵定定地望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他的睛,磨第一把刀时,她的神就如老僧定,可换了一把刀时却漾着一难以形容的笑意,仿佛落了万丈红尘里。
田月容从他旁经过,见他望着萧将军神,唤了他一声:“程公。”
程徵回过神来,向她一礼:“田统领。”
田月容仍旧如平日那般一劲装胡服,发髻束得的。她偏了偏,带着些揶揄之:“磨刀这么好看?”
程徵双颊浮起淡淡的红:“田统领见笑。”
田月容:“不是磨刀好看,是大将军磨刀好看,我们家大将军什么都好看。”
程徵脸上红更:“大将军为何有两把刀?”
田月容:“她惯用的只有一把,跟了她十来年的惊沙,是我们老将军留给她的。新的那把是幽州的叶将军前两年买来送给她的,就是她现在磨的这把。”
程徵若有所思:“这把想必也是名刀吧?”
田月容努了努嘴:“刀是好刀,不过大约是仿的。”
她顿了顿,解释:“这把刀的刀铭是‘海’,我也是最近才听说,齐王的佩刀也叫海。程公想必也知,一把刀名之后便有一些工匠、商贾想沾光,往河朔的市坊里走一圈,能找到好几把惊沙呢。”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徵闪过一丝黯然:“原来如此。”
田月容:“我们一会儿就要门,程公当真不去曲江池看河灯?”
程徵握着嘴偏过脸去,轻依譁咳了两声:“在还是留在驿馆吧,田统领不必顾虑在。”
他骨本就弱,那日逞将伞给了随随,果然就染了风寒,一直迁延了半个月还未痊愈。
说话间,随随已好了刀收回鞘,回到房,拿一块黑绫绢,将刀裹住,用丝绳捆扎好,拿去给小顺,吩咐:“去曲江亭,将这把刀给齐王。”
说罢便提着自己的惊沙向外走去。
她穿过院,走到田月容边,拍了拍她的肩:“准备走了。”
程徵双颊上的红尚未褪去,地看了随随一:“萧将军多加小心。”
随随知他向田月容旁敲侧击打探他们今夜行踪的事——田月容这人有细,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正事上绝不糊,称得上谨小慎微,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随随并不怀疑程徵为人,救他后他们将他世仔仔细细查过几遍,这才敢把他留在边。
不过这人心思细腻,目光锐,又喜多想,有的事遮遮掩掩反而不好,她便:“程公若是想看灯可以去曲江池一带,离勤政务本楼远些,那一带今夜或许不太平。”
程徵:“属知了。”
他抿了抿,轻声:“大将军千万保重。”
随随了声好,便即领着田月容等一亲卫了门。
她带来的其余人手早已经分批门,混了勤政务本楼附近观灯的百姓。
待随随一行人了门,条和留的侍卫也商量着要往城南去,小顺又问了程徵一遍,见他执意留在驿馆方才:“那我们便走了,程公小心门和灯烛。”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提着灯了门,偌大个院落只剩他一人。
程徵回到房看了会儿书,画了三幅雪寒梅图,可不知为何心神不宁,画的画也一幅不如一幅,皆是不能的俗品。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天的时分了,但是站在廊庑上向天空望,本看不见月亮,空到是安百姓放的孔明灯,如繁星,与地上的灯火一起将天空映照得宛如黄昏。
他静静地站了好半晌,方才回到房,从墙上摘自己的琴,置于案上不知不觉已是灯初上的时分,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便拿琴来,抚了一曲萧泠喜的《梅三》,发了会儿怔,拨了拨琴弦,抚起《凤求凰》。
谁知一曲未终,忽听“砰”一声响,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徵弦绷断,割伤了他的手指。
他的一,忽然从心底生不祥的预。
就在这时,忽听墙外有人声惊呼:“大事了!灯烧起来了!塌了塌了!老天!塌来了你们看到了么?”
程徵悚然一惊,顾不得披上狐裘便往外冲,冲到,只听呼声越来越多,可他视线被廊檐和楼阁遮挡,看不见灯的方向。
他呆立了片刻,终是咬咬牙,折回屋里拿起狐裘披在上,便快步向厩走去。
临阵才需要磨刀,她今夜要的事一定极其危险,他在场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实在没办法安坐驿馆等消息,他必须赶过去,哪怕什么都不了,他也要去她边。
……
桓煊才用过午膳便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得山清秀。他穿了一玉锦袍,披上白狐裘,上白玉冠,宛如琼林玉树。这装束还是赏梅宴时桓明珪替他的,他自己无可无不可,但既然萧泠喜这新寡小媳妇似的打扮,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迁就她一也无妨。
于是齐王殿便让嬷嬷找能工巧匠了五六差不多的换着穿。为了,他还叫人给他的白打了一副银鞍,上白玉勒,连人带都像新寡一般。
一切收拾停当也才堪堪申时,他百无聊赖地等到第一声暮鼓敲响,这才捧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莲灯上了车——他本可以早门,但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迫不及待。
上半夜闹在城北,满城的士庶都涌去城北看灯、灯山和万灯楼,看完百戏逛完市坊才去曲江池放河灯,因此往北越来越拥挤,往南倒是越来越宽绰。
车越行越快,玉珂泠泠淙淙地响着,车厢轻轻颠簸。
桓煊昨夜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此时靠在镶着狐垫的车闭目养神,一不留神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怎的,最近他时常梦见小时候在棠梨殿初见萧泠的形,他又起了这个梦。
他揪着萧泠的红衣不让她走,她无可奈何地从嘴里吐颗梅,潦草地埋土堆里,拍拍平,冲他一笑,她好看的豁牙:“等梅树来,阿姊就回来啦。”
说着她就去掰他沾满泥的手指。
他正要松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赶把手攥:“你骗我,你这骗。”
萧泠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笑得更甜:“阿姊这么漂亮,怎么会骗你呢?”
桓煊顿觉她说的有理,这么漂亮的小娘怎么会是个骗。
可他又隐隐到自己不能放手。
迟疑间,萧泠忽然低,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不骗你,阿姊回来给你当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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